第10章
如今的香港电影,要么为了迎合内地市场而失去港味,要么固守本土,结果票房惨淡,两边都不讨好,真是进退两难。
叶观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香港影视的问题不仅仅是市场问题,更是整个产业的结构性问题。”
过去,香港影视依靠的是高度市场化的运作模式,快节奏、高效率,但现在这种模式已经不再适应全球化的竞争环境。
好莱坞、韩国影视产业的崛起,给了香港巨大的压力。而自己的人才储备也远远不够,很多优秀的导演、演员都选择北上发展,留在香港的反而越来越少。
杨晟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对,现在香港的年轻人对影视行业的兴趣也在减弱。以前,大家都梦想成为明星、导演,但现在,更多人选择去金融、科技行业发展。影视行业的吸引力大不如前了。”
只是杨晟觉得要想重新崛起,光靠内地的扶持是不够的,必须从内部进行改革。首先,要培养新一代的影视人才,其次,要找到一条既能保留香港特色,又能融入内地市场的道路。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更少不了人脉关系。
杨晟沉默了一会,突然倾身坐起,他的袖口掠过银质餐具:“叶少觉得,香港影视还有机会重回巅峰吗?”
叶观澜指节停在表冠,深灰高定西装在椅背投下利落剪影。
十五秒的沉默像经过精密计算,抬眼时眸光沉静如墨:“家祖书房的门槛,旁支也难跨。”
杨晟耸耸肩,后槽牙轻磨,舌尖抵出港式普通话的自嘲:“系我太天真,以为入局就有筹码。”
“杨生。”青瓷茶盏被推过桌心,叶观澜袖口露出半截梵克雅宝情人桥,“内地院线今年添加四千块银幕。”机械腕表秒针轻颤的间隙,他忽然抬眼,“信我吗?”
杨晟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叶观澜。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叶少要什么担保?”他故意让百达翡丽磕碰瓷碟。
叶观澜忽然轻笑,冷白皮在暗金壁灯下泛起釉色。这个笑让杨晟想起太平山顶的雾,分明近在咫尺,却永远抓不住轮廓。
水晶吊灯在两人之间碎成光斑。
那目光像深水下的钨钢,寂静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晟的视线穿过玻璃杯沿,看见叶观澜正在光瀑里垂眸。
顶灯将细碎金箔碎屑洒在他鸦羽般的发梢,阴影在眉骨处折出锋利的弧度,与下颌线构成完美的黄金三角。
鼻梁投下的暗影恰好落在唇峰,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像蝴蝶在触碰夜昙花瓣。
杨晟早已习惯镜中那张被港岛星探追逐的面容。
他懂得如何让桃花眼在镁光灯下潋滟生辉,如何将天生微翘的唇角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可叶观澜是不同的。
当那人睫毛掀起时,杨晟看到冰层下涌动的暗河。
那种冷冽的疏离感像博物馆里的青铜器,裹着千年霜色,却在某个折射角度透出幽微的温润。
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玻璃杯壁突然沁出细密水珠,沿着指节蜿蜒而下,在深灰色大理石桌面洇出潮湿的圆斑。
叶观澜的目光就是在此刻破开空气。
杨晟听见自己喉结滚动发出细微声响,如同贝壳坠入深海时激起的涟漪。他仓促垂下眼帘,杯中晃动的涟漪里,浮沉着无数细碎的光斑。
叶观澜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眼尾漾起细碎流光:“怎么,我脸上沾了墨?”
杨晟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道:“呐,就是觉得叶少今天格外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咯。”
“杨少说笑了。”叶观澜执起茶盏,茶水的雾气氤氲了眼眸,“长安城里谁人不知,杨三少惯会用这蜜糖裹刀子的话术哄人。”
杨晟指节抵着下巴低笑,缠金线的袖口滑落半截:“叶少这般说,倒像是被我哄骗过似的。”
杯沿腾起袅袅茶烟,叶观澜垂眸啜饮着,修长指节在杯壁轻轻摩挲。
他的目光始终悬在杨晟眉宇之间,像古玩藏家审视一件新得的汝窑瓷,带着温润的探究。
第9章 叶哥
杨晟借夹菜动作偏过头,余光瞥见那人被水雾模糊的轮廓,同样是生活在这繁华都市,叶观澜怎么就彷佛不属于这喧嚣尘世一般,周身都萦绕着一层旁人难以触及的清冷。
这段时间他所结识的世家子弟中,独叶观澜如此,极为低调,连代步之车也是一辆毫不起眼的奔驰,这样的人在香港也是难得一见。
他们虽身在两个不同的圈子成长,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是一致的,财与权。
杨晟有财没权,叶观澜有财,至于权,他至今还不清楚。
叶观澜最后说的那句话,直到饭局结束,杨晟没琢磨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
出了饭馆后,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着微光,给这座城市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杨晟今天过来没带人,自己开车来的,正打电话给阿华过来接他,叶观澜撑着伞出来了。
“我送你吧。”
杨晟犹豫了一瞬,挂掉了已经接通的电话,点了点头。
“荣幸至极。”
黑伞骨架上滚落的雨珠串成珠帘,杨晟的gi乐福鞋踩过水洼时,佛檀香混着雨水气息萦绕鼻尖——叶观澜左手执伞,腕间小叶紫檀佛珠随着步伐轻晃。
两人肩膀第三次相撞时,杨晟终于往左偏了半步,手肘却蹭到对方羊绒大衣下温热的皮肤。
“叶少这伞倒是讲究。”杨晟用粤语嘀咕,指尖拂过伞柄鎏金錾刻的篆章。
灯影在积水中碎成万花筒,他余光瞥见叶观澜被雨水洇湿的右肩。
停在酒店门口停下,车载香氛是雪松混着龙井茶味,杨晟扯松领带时,发现真皮座椅温度早已调到26c。
“多谢叶少今日仗义相助。”杨晟指尖叩着车门框。
叶观澜偏头:“杨总该换个称呼了。”
他袖口露出的手表泛着冷光,语气却温润如把玩多年的和田玉。
杨晟挑眉,京腔混着粤语尾音:“叶哥?”
这个称谓在舌尖转了三转,莫名染上维多利亚港的咸湿海风。
“回见,杨总。”叶观澜轻笑时,眼尾细纹像工笔描的金边。
车尾灯撕开雨幕的瞬间,杨晟看见后视镜里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竟带着笑。
花洒热水冲刷脖颈时,他眼前忽然浮现叶观澜说“回见”时微动的喉结。
浴室蒸汽氤氲成香港的夜雾,他狠狠抹了把脸,水珠顺着腹肌滚落——见鬼!
三十年来头一遭对着男人的笑失眠,杨晟把湿发往后捋,镜中人眼角泛着可疑的红。
床头柜上时钟指向淩晨两点,他翻身把脸埋进鹅绒枕,鼻尖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佛檀香。
……
没过几天,王晅便主动来找杨晟,这次还带着一份企划书。
杨晟扯开文档袋时,羊皮纸擦过指腹的触感让他眯起眼。政策红头文档复印件、影视基地规划图、甚至还有某局会议纪要影本,墨香混着防伪水印在雨幕里泛着幽光。
对杨晟来说,这些东西对他是有利的,最起码他知道了内地未来发展方向,可以借助这些信息来创造价值。
这么重要的东西,王晅不可能白给他:“你的条件是什么?”
王晅慢条斯理搅着咖啡,杯沿印着故宫文创的烫金龙纹:“入股。”
杨晟不惊讶,问他:“多少?”
王晅笑着说:“百分之五十。”
杨晟都快气笑了,这东西再值钱,也值不了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吧,连三成他都觉得侮辱人。
他的港式无赖腔混着游戏背景音:“滚蛋啊,要我割半副身家?痴线啊你!”
他抄起文档砸过去,纸页哗啦啦散成白鸽,王晅偏头躲过。如今他也就在圈子聚会的时候装装孙子,私下里装不了一点。
王晅倒不生气,把企划书放在桌上,又说:“真不行啊?”
游戏角色复活音效突兀响起。杨晟抄起手柄继续狂按,按键声混着游戏声的动静像在打碟
王晅掏出镀金打火机转着玩,火苗在雨雾里一跳一跳:“你现在手里没多少资金,很多事情都需要我来操作,真不考虑?”
杨晟哼笑一声:“我可以与你合作,但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不可能。”
“怎么,怕我没本事啊?”
杨晟直接给他竖了个中指。
并不是因为担心王晅缺乏能力,实际上,他的才华和专业技能是毋庸置疑的。
问题在于,他们两个人的事业方向和目标存在根本性的差异。
杨晟有自己的宏伟蓝图,他希望能够借助香港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独特地理优势和商业环境,来扩展自己的业务版图。
香港作为一个连接东西方的桥梁,拥有得天独厚的金融、贸易和物流条件,这无疑为王晅提供了一个施展拳脚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