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7节
师蓬蓬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蔡宝君前面说休万程封建,并不是为了祭祖这件事。
祠堂里,陈法士把休继宗带到了供桌前跪下,拿出一道符箓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竖指念咒。
随着陈法士的咒诀声,休继宗渐渐地犯起了困,紧接着供桌上的一只黄色纸马站了起来,乘着风落到地上,竟是一蹦一蹦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围观的人群见此异象,都惊奇地低呼出声。
便是休万程一家人,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休母更是双手合十,激动地喃喃:“陈法士真是好本事,老头子你要是看到了,就赶紧跟着马儿回来,看看我们的乖孙宗宗。”
师蓬蓬这时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这陈法士使的,应该是讨亡术。
讨亡术需要找一个和亡故者有血亲关系的小童,施法使小童入梦,再烧纸马开路。
如此,小童便会在梦中骑着纸马,由土地牵着,去把亡故者的魂魄带回阳间。
果不其然,那纸马跑到大门前方,人群见状,下意识地就要为它让路。但那纸马却并不跳出门槛,而是一个勒马悬停,竟是无火自燃,化作飞烟。
下一刻,堂上的陈法士肃然起身,踱步走到供桌主位坐下,端起一盘羊腿,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师蓬蓬一看陈法士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讨亡术灵验了,休继宗果真把他爷爷的魂魄牵了回来,现在就附在陈法士的身上。
就听蔡宝君疑惑地说:“这个法士是在装被休家的老鬼上身了吗?演技有点差哦,装的一点都不像。”
温妙也点了点头,表示鄙视:“吃相太冒昧了吧。”
师蓬蓬:“……”
第78章 伏惟尚飨
休万程一家人看着供桌上大吃大嚼的“陈法士”, 眼神都有一些迷茫。
休万程试探地喊了一声:“陈法士?”
“陈法士”充耳不闻,兀自又把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小乳猪端到跟前,徒手一扯, 生生地拽下一块猪皮往嘴里塞。
师蓬蓬:“……”
温妙说得对, 老鬼吃相确实太冒昧了,看着像是饿了许久一般。这休万程的孝子美名怕不是也有水份,没人看到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供奉的。
休母平日里经常求神拜佛, 也找过问米婆和阴阳先生做过法事, 比较有经验, 推了休万程一把,小声道:“你爸上法士的身了。”
其实陈法士早就交代过他们, 休万程只是不太确定, 被母亲一说,才赶紧改了口:“爸, 是您回来了吗?”
“陈法士”这才抬起头来, 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随后才慢吞吞地说:“对, 是我回来了。儿啊, 你很孝顺, 这次事情办得很好, 我很满意。”
休万程得了肯定,神色稍弛。休母和甘燕鹃脸上也有喜色,不过按照吩咐, 除了休万程,其余人不可随意和上身的休父交谈,避免人多犯冲, 因而都不敢出声。
休万程指了指还在蒲团上打瞌睡的休继宗,说:“爸,您不是一直盼着我给家里添个男丁吗?您快看看,这就是您的孙子,今年满五岁了……”
“诶,对、对。”“陈法士”这才想了起来,赶紧下了供桌走到休继宗面前,弯下腰把休继宗仔细端详了一番,休继宗很像他母亲甘燕鹃,相貌十分不错。
“陈法士”越看越满意,总算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真是我的好孙儿,刚才就是他牵着马把我给驮回来的。”
转头问休万程,“他叫什么名字?”
“爸,您忘啦?”休万程笑道,“他的名字就是您生前定好的那个,叫继宗。”
“我怎么会忘。”“陈法士”瞥了他一眼,“我就是确认一下,看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做。”
休母小声嘀咕:“这死老头子,还怪多心思。”
“陈法士”瞪她一眼,也没与她计较,只伸出手去摸休继宗圆乎乎的脸,一脸的慈爱:“继宗继宗,真是个好名字啊,有了这个宝贝,爷爷就有了香火了。你可要好好的长大,爷爷在地下也会好好地保佑你的。”
这天伦慈爱的一幕落在围观人群眼里,引得众人喁喁私语。
有不以为然,只当是陈法士在装神弄鬼的。也有为休万程的前妻和以前的两个孙女感到唏嘘的。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知晓休家和前妻的过往龃龉,有些连休万程还有两个女儿都不知道。只看这一幕,顿觉这一家上慈下孝,令人动容。
也有和休万程一家一样重男轻女的,见此情形,更觉家里要有男丁才行。感慨幸亏休万程听了父母的话,硬下心肠和前妻离了婚,不然可就断了香火了。
祠堂里,“陈法士”逗弄了休继宗一会,看着差不多了,才转过身看休万程,沉下脸作出威严的样子,说:“继宗是我的亲孙儿,也是我们家在世上的根。以后年节祭祀,都要让他亲自给我磕头烧纸,知道吗?”
“这是自然。”休万程连声应承,“宗宗可是您唯一的孙儿,就算您不吩咐,我们也会这么办的。”
“陈法士”点了点头:“那就好,这样我在地下就安心了。”
休万程听他这么说,也大感欣慰,正想再说什么。这时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供桌上的纸钱,纷纷扬扬地飞了一屋。
紧接着,“陈法士”眼睛猛然一瞪,整张脸的五官一下扭曲起来。
休万程一惊,连忙问道:“爸,您怎么了?”
“陈法士”脸色酱紫,嘴巴大张,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双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身上扯出来一般。
这悚然的一幕不但吓了休家几人一大跳,祠堂外围观的人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不会是撞邪了吧?”
“神经,陈法士是正经把休老爷子请回来的,怎么会撞邪?”
“那就是谁犯了冲咯?”
“假的吧?不过表演得挺逼真的。”
师蓬蓬一看就知道出了事,“陈法士”的样子,分明是招致了别的阴魄,正与休父一起抢夺陈法士的身体。
陈法士正在施法中,元神自限,身体更不由自己控制,在那两条阴魄的撕扯下白眼都翻出来了,眼看就要喘不过气。
师蓬蓬赶紧一个纵身,越过人群跳进祠堂里。潇洒的身姿引得一片惊呼。
蔡宝君“嚯”的一声:“我没看错吧?她是不是飞进去的?”
温妙同样一脸懵:“我不知道啊,她没告诉过我!”
祠堂中,休万程也是一愣:“你是谁?”
“天师。”师蓬蓬来不及详细解释,抢步到“陈法士”身前,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同时掏出一道黄符塞到他嘴里。
“哕、哕——”“陈法士”干呕不止,陈法士本人的元神也清醒了过来,扯着嗓子喊,“先、先把休老爷子送走!”
师蓬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体内有两条阴魄,动起手来难免投鼠忌器。因他是施了讨亡术召来魂魄降临到他身上的,也不能如寻常驱邪抓鬼一般强行迫使魂魄离体,否则于修行有损,甚至可能伤及元神。
最好的办法,是先将休父送走,再对付那野鬼。
师蓬蓬转头看休万程:“陈法士应该有教你怎么送你父亲回去吧?”
“有、有!”休万程到底是做大生意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拿出事先准备的另一只纸马,用香点燃了,口中念念有词,“敬请土地,快快开路,童子送魂,附体安稳。”
纸马很快燃烧完毕,纸灰飞扬。
师蓬蓬去看陈法士:“情况如何?”
却见陈法士面容依旧扭曲,惊讶道:“怎么回事?怎么送不走?”
师蓬蓬也注意到那两条阴魄都还在,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做错了?”
休万程茫然:“没、没错啊,陈法士是这么教我的。”
“他没做错,”陈法士喘着气道,“是那纸马不肯驮休老爷子。”
一顿,又疑惑地续道,“那纸马怎么去驮那个野鬼了?诶,童子牵不了马……”
师蓬蓬不太懂这讨亡术,听得稀奇,道:“纸马也会认错人吗?”
“不应该啊?”陈法士也很困惑,“老夫观灵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这纸马以亲缘关系为引,也从来没有出错过……”
可眼下的情况,这纸马确然是出了问题。
师蓬蓬听到这话,却是一下想到了什么,稍作沉吟,道:“法士,可否先叫那野鬼附您身上,叫他说清楚他的来历?”
边说边打开自己毕业证的照片给他看,“我是两仪学院的学生,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
她本还要再解释,不料陈法士一看她的毕业证,面上就是一喜,“你就是师蓬蓬?那位驱石作驾的师蓬蓬?”
师蓬蓬:“……是。”
她想过这事会在业内传开,没想到会传得这么开,随便遇到一个法士居然都认识她。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口水。
师蓬蓬在边南的事迹可谓传奇,陈法士一看是她,哪有不放心的,不但一口应了下来,还主动与她说了讨亡术的一些特点。
休万程虽然不明情况,但见陈法士对这陌生的年轻女子竟是十分推崇的样子,想也知道是遇到了行家,便也不敢多话。
在陈法士的配合下,师蓬蓬很快用符法将休继宗爷爷的魂魄暂时压住。陈法士随即又念了道咒诀,使自己的元神回退。
如此,那后来的野鬼总算占住了陈法士的身体。只见“陈法士”面容扭曲,身体微颤,片刻后,眼神才恢复澄明。
师蓬蓬见状,知那阴魄附身成功,问道:“你是哪来的野鬼?为什么来这里捣乱?”
“我不是野鬼!”“陈法士”满脸怒容,大声喝道,“我才是休金池,刚才那个是冒充的。”
休金池便是休万程父亲的名字。
“陈法士”又看向休万程,痛心疾首地说,“万程,你这个傻子,做了乌龟王八蛋啦!”
围观人群闻言,又是一阵低呼,居然还有新剧情?
休万程迷茫地看师蓬蓬:“天师小姐,这是……?”
师蓬蓬心中早有预想,脸上仍不动声色,只说:“你自己分辨吧。”
说话的同时一扬手,飞去一道符贴在休万程的额头上。
休万程只觉一阵风吹入灵台,神思蓦地陷入混沌,恍惚间,整个人竟如腾空一般,视线越升越高,直到看到自己仍跪在地上的肉身,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灵魂出窍了。
来不及惊讶,陈法士的手上忽又放出一只纸马,伴随着一阵诵吟声,休万程的魂魄便被那纸马驮起,奔入陈法士的体内。
这便是陈法士方才告诉师蓬蓬的,观灵术的另一特点,不但可以将亡者从阴间带回,也可使生者灵魂出窍,亲自“观落阴”。
不过陈法士此番,并不是叫休万程赴冥界,而是将他的元神引导进入自己的元辰宫,亲自辨认那两条阴魄的身份。
此法非同寻常,陈法士也是看有师蓬蓬护法,才敢斗胆一试。且此法不可持续太久,不过几秒,师蓬蓬便赶紧施诀,化掉了休万程额上的黄符。
休万程身体一震,整个人蓦地清醒过来,他一跃而起,指着“陈法士”大声说道:“他才是我爸,前面那一个是假的!”
休母和甘燕鹃原来一直旁观,不敢随便插话,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休母问道:“万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休万程拍着大腿道,“宗宗这孩子认错了人,把一个不相干的野鬼牵了回来,后面来的这个才是我亲爸。”
“那小兔崽子可没牵错人。”“陈法士”满面怒容地指着休继宗,“他牵的就是他的亲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