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霍承光再次申明:“不是同居,只是同住。”
霍赢:“以前你在美国读高中,为了不和同学住宿舍,还特意申请住校外。学校要家里开同意证明,最后不是你妈妈飞去美国特意帮你做的申请?”
“都几岁的事了?想法会变的。”霍承光说:“您不也说了,gap year的意义就是去体验盛名所累下没机会体验的事,我很听话的。”
霍赢:“我听廖贤说多亏了你,你那个室友才保住一条命。”
车子开出八十弯手机就有信号,霍承光一个电话拨出去,后面就是原地等、直升机来、送医。
全程不超一小时。
“也不能这么说。”霍承光拉上窗,风带着雨,吹得有点过:“不是我带他去磐龙山,他也不用遭这个罪。”
“磐龙山……”霍赢问:“就你高中回国,参见童子军那地儿?”
“对。”
霍赢静了片刻:“你对你室友,还挺有心。”
电话里,霍承光很自然地接道:“就一小孩,等我gap year结束他也快毕业了,计算机专业的,就是学校不太好,否则我可以考虑招他进彻达。现在还是算了,估计我们公司hr都看不上他简历。”
霍赢有欣慰之意:“你现在的身份,多点体验,少点羁绊,回来后多少事等着你做呢。”
霍承光说了句我知道的。
其实他什么不知道?人还在病房里说——这我的人,瞎诈唬啥呢你?单人病房没干扰,声音特别清晰,他没站门口,都听得完整。
打完电话,霍承光没回病房,坐电梯下底楼。
省会医院,过年期间急诊厅人多,吃坏的,放炮竹伤了眼的,一窝蜂地来,和二十六楼清净的vip病房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穿过数张急救担架,霍承光走出医院大门,冒着小雨去旁边便利店买杯美式双倍浓缩,等咖啡时看店里没抽惯的香烟牌子,就随手拿了包别的。
回医院吸烟区,一杯咖啡下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
他没烟瘾,但最近总想抽。
两根抽完,在外面走了圈散烟味,霍承光回去二十六楼。
商场杀伐练就决策力,公事决策,从不需要他一支烟功夫。两支,已经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情。
陆溢阳见人回来,把被子往上拱了拱。
病房里空调开得热,裹着被子更热,一热背上就痒,陆溢阳怕死这种要人命的痒,侧头问霍承光:“承哥,给件衣服呗,我这样裸着不是个事儿。”
霍承光:“背上要涂药,穿了不方便。”
在山顶发现陆溢阳不对劲时,霍承光就没给他套毛衣,睡袋一裹,把他手机塞羽绒服口袋里,直接把人抱上车。
到医院为了诊断方便,护士在急诊间把陆溢阳贴身t恤脱了,等呼吸机撤掉推进病房,他就是裹着被子啥都没穿的状态。
那意思很明确,你们家属帮忙穿,或者索性别穿,病人背上发成这样,不穿还好点,穿了更痒。
不过既然陆溢阳这么说,霍承光还是去一边的病床上给他拿衣服。
急诊间剥下来的衣裤都让护士塞睡袋里了,一大包一起交给霍承光,等进病房他往旁边空床上一放,还没理过。
陆溢阳见他去拿睡袋,惊恐瞪眼,一下直起身:“算了算了,我不穿了!”
霍承光停手,回头:“不穿?”
睡袋一开就瞒不住,陆溢阳哪里还敢要衣服:“先不穿了。”
霍承光哦一声,还是把睡袋拉开,把里面衣服拿出来抖了抖。这么揉成一团,出院时肯定皱得没法穿。
陆溢阳声都不敢出,惊恐地看着霍承光把衣服叠好,和羽绒服放一起,最后把睡袋卷起来,套进尾部自带的套子里,整个过程特别自然,停顿都不带一个。
之后霍承光就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机。
陆溢阳窝着,抓心挠肺的,咬唇问:“后来…你开车来的医院啊?”
霍承光回消息,头都没抬,嗯一声。
“得好几个小时吧?”
“也还好。”
“山上那些东西……?”
“我在这里有朋友,约了明天一起上山,装备都留给他。我们自己的东西我带回来。明天你等我,弄完接你出院。”
“明天就回沈海?”
霍承光终于抬头:“医生说后面涂药就行,你要还不舒服,我们可以在龙堡多住两天。”
陆溢阳:“不用,我没事,现在回去都行。”
“水还是要吊完的。”
陆溢阳趴着,视线只能垂下:“承哥,这次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
“谢什么。”霍承光笑一下:“不是我拉你来磐龙山,你也不用遭这个罪。五星好评给早了,现在打分,一星都没了吧。”
“别这么说。”陆溢阳回他:“奔着目的去,谁说一路就没好风景?”
视线在陆溢阳露出被子的后脖颈上停留两秒,两道红痕半掩半露,算哪种好风景?霍承光起身:“你要确定没事,我先去睡一会儿,这一晚车子开的……”
陆溢阳自然让他快去。
霍承光出门前摇摇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病房里静下来,只剩陆溢阳一个,不禁闭了闭眼……他去哪里睡啊?
霍承光每隔几小时会来消息,问陆溢阳情况,可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再次出现在病房,说都处理好了,来接他出院。
早上又吊两瓶水,这会儿针已经拔了,陆溢阳穿着t恤坐在床上等他,见面就说,你看我眼皮是不是不肿了?再肿着,安检的时候身份证肯定对不上。
就是说个笑话,活跃下气氛,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需要活跃气氛。
霍承光把他绒线衫从背包里拿出来:“是比昨天好多了。”
陆溢阳套上,脸在衣服里时闷闷地问:“承哥,你昨晚睡哪里了呀?”
霍承光打开行李箱,把睡袋塞进去:“隔壁酒店。”
不行,穿不上,陆溢阳又把绒线衫脱下,哦一声,往旁边瞄……明明有陪护床。
穿戴整齐临要走,霍承光不放心:“你这样,不痒吗?”
陆溢阳:“护士刚给涂了药,能撑一会儿。”
霍承光拉着行李箱带他下楼,出租车直奔龙堡机场。这次不仅走的vip,还给升成头等舱。
陆溢阳第一次坐头等舱,各种小设施看一圈,问坐在过道另头的霍承光:“待遇这么好呀?”
还在上客,霍承光手机没收,一边看一边回:“后面位子小,你坐不舒服。”
陆溢阳就笑。
能穿t恤是极限,又挠又蹭的,背上破处有点多,再加红痕没退,靠着遭罪。
他凝视霍承光侧脸,可后者至始至终没抬头,好像手机里有天大的事非得处理。
陆溢阳看窗外,雨水在窗上斑驳,他透过雨雾看模糊的机场,看机场里模糊的接驳车。飞机一直在等,过了起飞时间都没开,陆溢阳又望向身边。
霍承光还对着手机。
陆溢阳看了一会儿,再次将视线调向雨幕。
他隐约猜到了,心一点点凉了。
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一小时才起飞。陆溢阳缩在宽大皮椅里,眼睛空洞对着窗外。
从那晚陷入昏迷到现在,整整两日了。
醒来后,他没对霍光提一句车上的事。他的哀求,霍光的执着,他脱口而出的“我只是室友”。
生死关头见真情,那刻感情没法掩饰,怨念也没法掩饰。不想霍光出事是真的,违誓遭天谴还要拖累心上人的自责也是真的。
他昏迷前曾祈愿,脱险就表白,这次绝不食言。可现在陆溢阳只觉庆幸,庆幸自己还没开这个口。
因为霍光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用说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霍光态度转变如此明显,最说不过去的是他也三缄其口,没提一句那晚山道上的惊心动魄,没提一句他到底怎么救的他。
他俩好像都主动选择,让那晚的生死取舍和情绪爆发彻底在他们之间消失。
想想来时一路轻松愉快,衬得如今回程他们之间是多么沉默和不自然。
霍承光终于收起手机,一路闭目养神。
磐龙山那晚是对精神和体力的极端消耗,以为昨天在酒店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谁知还是失眠。
脑子太过清醒,他看着一个叫霍承光的人正一点点偏离正常轨道,在磐龙山的暴雨夜彻底掉进深渊,拉都拉不上来。
他拉不上来,只好选择填平深渊。
没有深渊,就没有坠落;没有坠落,就能回到正轨。
他明明想得很清楚。
可他就是失眠。
第33章 叫你脱就脱,废话那么多
飞机在万米高空穿越气流, 颠簸的隆隆声中,脑里全是纷杂声音,可身边那个再微小不过的哼声传来时, 霍承光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