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历史军事>郎君千岁> 郎君千岁 第50节

郎君千岁 第50节

  第46章 白芷
  清晨的雾气被风吹散, 晨曦冲破了云雾, 长安城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一早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城外已经聚集了许多来赶集的百姓, 陆陆续续的进入城中。
  新的一天到来了, 繁缕醒来的时候, 卫衣不在身旁,薄被子掀开半边,看来督主一早就走了。
  繁缕将床帐和外间的垂帘勾起, 一个人慢慢的梳洗,坐在妆台前将头发梳理柔顺,她想起昨日的那些话, 此刻回想起来还以为是做了梦, 竟然真的都说出口了。
  “唉,真像梦一样。”
  看到桌子上的镯子和玉簪, 繁缕微微笑了, 拿在手里细细的看, 一点点的看进眼里心里去, 闭上眼趴在桌子上, 微凉的桌面贴着脸, 只想着没什麽比这时候再好了。
  女医馆里,院子里静静的,没什麽人, 繁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窗外有晨风进来,吹散了闷热之气。
  到了女医馆,便有翠羽宫的人前来,道:“翠羽宫派了人来请繁缕姑娘去。”
  繁缕无法,只得应下:“好,我这就来。”
  自从上次被从偏殿放出来後,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翠羽宫了,此时,看着都有些陌生了。
  清平已在门外等候:“白医女,快请进。”
  桐妃娘娘自从产下皇长子後,就一直有些身体虚弱欠佳,自然也无法承宠,殿中没有如以前一样放着大块的冰山,许是顾忌桐妃娘娘的身子受不得凉,有些闷热。
  繁缕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桐妃娘娘。”
  桐妃娘娘半靠在水绿色织金湖缎软垫上,衣衫单薄倚在床榻上,风致依旧,即使病了也还是端雅优美,比起之前的容光焕发,这幅病容平添了几分孱弱之美。
  而碧秀正在一旁手持一柄绢丝扇子,轻轻为桐妃娘娘打扇,而另有宫人剥了葡萄喂给桐妃。
  “行了,无须多礼,过来给本宫把脉吧。”桐妃懒洋洋的招了招手。
  “是。”
  对於桐妃娘娘,繁缕倒也说不上怕,但也没有了之前的好感,只是有些微的抗拒,她不知道自己面前一脸柔弱病态的女子,是否也曾如庄嫔一般,曾经以另一幅狰狞冷酷的面孔威胁过桔梗。
  她们的所作所为,就像是那书上说的,兵不血刃,桐妃娘娘只凭了几句口舌,便致桔梗反水,庄采女惨败其下。
  这般女子,真的是厉害极了,倘若是繁缕,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到了桐妃这境地。
  把过脉象後,繁缕发现并没有什麽大毛病,十分恭敬道:“娘娘贵体只是微恙,待奴婢为娘娘开了药方,吃上几日便会好了。”
  “嗯,那就好,本宫这身子总是虚乏无力的,总担心有什麽不好。”桐妃懒洋洋的说。
  “清平,赏。”
  清平拿了一只荷包赏给她,一般这里面都是金叶子或者银裸子之类的,繁缕低眉谢赏,徐徐退了出去,走出翠羽宫,繁缕才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行的。
  这一日,繁缕与人经过御花园,恰巧有贵人途径,纷纷避让一旁。
  少女身姿高挑,眉眼精致,琼鼻樱唇,一头乌发半挽,簪着一簇瑞香花,身边簇拥着一众宫人款款而来,还有一位姑姑陪同。
  繁缕与众人一齐垂首福身道:“奴婢见过郡主。”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少女的一把嗓子如黄莺出谷,娇软矜贵。
  说起来,溧阳郡主是繁缕见过唯一一位皇族血脉的女子,燕朝皇族本就阳盛阴衰,公主没有几位,而现在的皇宫中也只有皇帝和皇长子。
  溧阳郡主不大的年纪,繁缕在宫里这麽多年,自然也早就听说了这位内定“皇後”,出身贵重,竹马青梅,有些人的命好,从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注定了。
  溧阳郡主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很有风范了,完全不是庄嫔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就连已经诞下皇子的桐妃娘娘,将比起来也有之不足,温婉有余,贵重不足。
  “陛下也许久没有见到郡主了,前两日感了风寒,又不肯见太医吃药,听了郡主要进宫来才让太医来看。”那姑姑显然地位不低,与郡主说起话来也很自然。
  “陛下这讳疾忌医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临走之前,繁缕听见溧阳郡主说了这麽一句,娇娇俏俏的带着点嗔怪,话尾,还有些愉悦的笑意。
  听上去,溧阳郡主与陛下确实异常熟稔,怪不得常听人说众宫妃恨得直咬帕子,这麽深厚的感情,真当得起两小无猜了。
  林怀身後带着御林军,有点愁着眉眼的穿过花园,他低着头,并没有看见过去的一众女子,也想不到,那里面有自己寻觅多时的人。
  繁缕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林怀,她已经不大想起这个人了,只是以为林怀早早已经出宫去建功立业了。
  除了那一支早已放起来的簪子,他们之间就再没有其他了,到底是没有人能够一直留在过去不放手。
  而此时,左淩轩正在御书房里,一把摔了手上的奏折在地上,不悦道:“寡人也是这群糟老头子可以管的吗,迂腐至极,气煞寡人也。”
  卫衣垂首不语,只看着脚下的镜砖明亮干净的能反射出人脸来,依稀可见自己的眉眼沉沉,面无表情,听着陛下的愤懑之言,平静如水。
  心中郁郁不得舒展,左淩轩忽然想起来今日恰逢溧阳郡主入宫,当即站起来往外走,道:“走,去寿安宫。”
  卫衣这时才抬起头,应了一声是,又问道可要步辇,左淩轩摆了摆手,道:“今日走着去就好。”
  他跟在陛下身後缓缓步行,前往太後娘娘居住的寿安宫。
  卢太後见到溧阳郡主,态度平和,但有明显的疏离之色,卫衣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比前一次见到的太後娘娘更老了一些。
  看来太後娘娘并不喜欢溧阳郡主,面色淡淡的,说了没两句,转头便对左淩轩道:“皇帝,不是还有许多正事要处理,怎麽还留在这里呢,莫要耽搁了朝政事务。”
  左淩轩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眼睛,悄悄地瞟了溧阳一眼,站起来对母後行了一礼,道:“是,儿臣遵命。”
  本是想要借此时机,见一见溧阳,与她说说话,没想到太後直接一句话将他赶了出去,只好略带失落的离开了寿安宫。
  溧阳郡主始终笑得温婉优雅,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虞的神情,平心而论,这是个招人喜欢的少女。
  很快朝廷得到消息,边疆屡遭侵犯,一场大战蓄势待发,庆山王频频异动,但又无可指摘,而面临战争,朝中竟然已无可用的人,此时的燕朝危在旦夕。
  众人吵成一团,该要派谁前去,方方面面都要思量周全,燕朝不是没有可以委派的武将,而是没有能够足够威压的人。
  “边陲重地,形势严峻,不如,就摄政皇叔去吧。”左淩轩淡淡道,朝堂之上瞬间寂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摄政王神色莫辩,徐徐抬起头看向陛下,目光微寒,左淩轩对上那目光,竟然瑟缩了一瞬,仿佛身形短了一截,随後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叔侄君臣的对峙,朝臣自然是看到了,却没有人出声,即便是直视君王又如何,这上面的算什麽皇帝,下面的才是无冕之王。
  朝臣或是目视前方,或者是眼睛盯着地砖,就连卢国公,也只是一言不发的凝着眉眼,难道,他这个皇帝就真的这麽一无是处。
  左淩轩眼中腾起一簇火苗,鼓了鼓气,才想张口说什麽,摄政王的目光便挪开了,转而落到了他头顶的牌匾上。
  “摄政王可有异议?”左淩轩问他,一只手斜斜撑在膝盖上,宽大的袖子下的手臂微微颤抖着,脸上竭力保持神情不变。
  左辞这次认真的想了想,拱手答道:“兹事体大,陛下容臣思忖一二。”
  “好,寡人就等着摄政王的答复了。”左淩轩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件事,他虽不算聪明,但还是懂得这时候再说下去,最後下不来台得只有他了。
  柏贤王与摄政王走出来,相较於摄政王的清减冷峻,柏贤王在朝上向来是不参与的,只是有大事需要决意的时候,才会问他的意见。
  “四弟,你可要小心了,咱们这位小侄子背後可有高人指点了。”柏贤王含笑道。
  摄政王没有他那麽闲情逸致,神色淡淡,沉吟了一瞬,才道:“羽翼渐丰,自然是要跃跃欲试的。”
  柏贤王点了点头,道:“这孩子,倒是与长兄不太像,不过也不太像卢国公府的那帮人便是了。”
  皇长兄为人宽厚,若不是早逝,定为仁君,至於左淩轩的母族卢氏,个个狡猾不已,柏贤王并不喜这般人等。
  “柏贤王,请留步。”这时,後面的萧均宁疾步追了上来,面带笑容,摄政王看见这人,知道是左淩轩最近很喜欢的一个臣子。
  柏贤王喜好风雅之事,萧均宁近日与他走得颇近,登门拜府,摄政王对此人并不甚熟悉。
  “既然有人来找王兄,那四弟就先行离开了。”摄政王道。
  “好,你先去吧。”柏贤王摆了摆手,看着摄政王的背影,兄弟情谊说不上,但都不是稚儿,信与不信,心中自有论断。
  “是均宁啊,你上次所说的焦尾琴可有消息了?”对於臣子,柏贤王虽素有亲和之名,但还是有着骨子里的尊贵,问起话来甚是随意,下颚微抬。
  “自然是有的,不然均宁怎敢打搅王爷,那张琴,已经在均宁手中了。”萧均宁对柏贤王笑语宴宴。
  “云裳正要摆宴赏花,如此,恰好明日均宁也来吧,也让旁人见识一番何为焦尾琴。”
  柏贤王口中的云裳乃是其唯一的侧妃,一舞惊鸿,绝艳倾城,柏贤王对其宠爱有加,闻言近日有意欲将其扶正。
  听到这句话,萧均宁眸色闪过一丝暗芒,垂头含笑应是。
  这些事情,自然卫衣很快也知道了,有人在的地方,没有什麽能瞒得住的消息。
  “这个萧均宁,到底是什麽意思?”卫衣淡笑一声,从萧均宁出现在陛下身边的第一天,就没见他安分过,无论见谁,做什麽都拿附庸风雅那一套做借口,四处结交,如今又搭上了向来闲散的柏贤王。
  翌日上朝的时候,左淩轩又问起昨日之事,果不其然,摄政王并没有打算自己亲自前往,而是上前一步,拱手道:“臣举荐滁州江郡王前往边陲,平镇作乱。”
  左淩轩垂了垂眼睛,憋了一口发不出去的火气,手指掐紧了皮肉里,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盯着摄政王澹然的面色,冷冷道:“准奏。”
  他有点似讥似讽的想道,准不准奏又如何,这朝堂还不是他摄政王的一言堂。
  他年少时,曾经问过摄政王,可有上位之心,摄政王是如何答的呢,他已然忘记了,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们想要的,都不过是将他从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推下去,他们的所作所为俱是大逆不道。
  他明明才是皇帝,一个臣子怎麽有资格说什麽考虑与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到了这里,这句话却成了笑话。
  摄政王有事吩咐卫衣,来的人却是摄政王妃,依旧是上次与摄政王见面的酒楼。
  他稍稍抬起头,轻轻道:“臣下是该叫您是王妃娘娘,还是玄衣大人呢?”
  摄政王妃怀有身孕,小腹微凸,不过依旧是姿容甚美,见到卫衣也是淡然姿态,动了动眉梢,道:“自然是前者。”
  “不知王妃娘娘召臣下来此,有何吩咐?”卫衣轻声道。
  “我想要知道,耿氏灭族的真相。”
  卫衣抬起头,微微惊讶,而摄政王妃面目淡然,仿佛说的不是自家夫君的原配,嗬,说来也不是了,被皇族玉牒除名之後,便算不得皇室宗妇。
  “敢问王妃娘娘,怎麽会想到查探此事,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卫衣微微蹙眉,他很少探查後宫之事。
  “卫督主既然向来聪明,为何没有想一想此事的蹊跷之处。”摄政王妃笑盈盈的,可这笑容并不是那麽令人舒服,这也很自然,她毕竟是玄衣大人。
  蹊跷?卫衣自然是知道的,譬如狂风暴雨的夜里,身为摄政王妃怎麽会出现在那池子处,又怎麽会身边一个宫人不带失足落水。
  这些蹊跷他都知道,但这皇宫里的蹊跷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多少冤假错案都埋葬在这里,谁回去闲得没事整天去平冤案呢。
  摄政王妃拂了拂袖子,掩袖饮了一口茶水,眼帘微撩,清清淡淡道:“这不仅是我要查,王爷也想知道。”
  “既然是王爷吩咐,作为臣下的,自然无所不从。”卫衣很识时务,话说的很漂亮,又不罗嗦。
  “那就等着卫督主的好消息了。”摄政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个多月之後,江郡王到了边陲之地平乱,首战告捷,捷报传至长安众人大喜,连连赞叹摄政王知人善用,这对於宫里来说也是大喜事,陛下犹自恨恨一番,宁润越发担忧这位主子。
  接下来的两年里,对於繁缕来说尚且算是岁月静好,无波无痕,每一件事情都按照预料中发生着。
  “督主,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繁缕和卫衣提前说一声。
  “为什麽?”卫衣有些习惯她在身边了,自然要问。
  “嗯,因为紫苏姐姐就要走了,我们想要一起吃顿饭。”繁缕拿了一个莲花荷包,将妆盒底下存放的银裸子捡了出来,塞得满满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