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弗雷德呢?”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视线交汇的瞬间,我和他同时发问。
我知道比赛取消的原因是因为赫敏被石化,但这个消息尚未公开,我不能说,一时间梗在当场。
乔治以为我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他点了点头:“待会回公共休息室,院长应该会宣布。”
“弗雷德呢?”我快速得跳过这个话题。
“他啊,”乔治顿了顿,不好意思得笑着说,“沉迷于找地图上标记不出的点,我好像没劝下来。”
我愣住:“他去桃金娘盥洗室了?”
蛇怪刚袭击完人,弗雷德去盥洗室肯定要出事,要么在密室外碰上,要么在密室内被发现。轻则石化,重则丧命。
事情的走向不该是这样,都是因为我……是我提醒他们活点地图有死角。
万千思绪像是蝗虫过境,乌央央地压下来,吞噬我的理智。尚未波及到的那一部分迫使我注视着乔治,等待他的审判。
乔治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手里的试剂掉落,应该是碎了,我也听不到。浑身血液像是被抽干,只剩下一具冰冷的空壳。眼神失焦又聚焦,嘴张开又闭上,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说起。
我该去找邓布利多。
一个想法在混沌中凝聚,又在转念间被我拍散--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该去找弗雷德。
新的想法冒了出来,我再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审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甩开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牵过来的手,转身向着盥洗室的方向发足狂奔。
我从不知道我可以跑得这么快,喉咙泛出铁锈的腥气,嗓子像漏气的风箱,想要喘息,被心跳狠狠压着。
冲进盥洗室的时候,洗手池边空无一人。心跳堵住嗓子眼,让我连喊话都做不到。我径直往里走,去推盥洗室的隔间门,一扇又一扇。
最后扇门几乎是被我撞开的,碰壁后飞速反弹回原位,嘭得两声。
我听到尚在震颤的门板后传出咕噜噜的水声,一直堵在嗓子眼噗通乱跳的心好像跳了出来,凭空消失。我颤抖着把手搭上门把,缓缓地,再度推开那扇门。
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巨大的扯力带着我原地旋转半圈。一双手板住我的肩膀,轻轻摇晃。
眼睛一时聚不起焦,我模模糊糊看到乔治的影子。
我用力眨了眨眼,看到我的身影缩映他的眼眸中,满满当当。
这本该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场景,可我感受不到,因为我的心已经在刚刚跳了出去,因为我找不到弗雷德,因为我很可能害死了他。
我害死了他,比他原来牺牲的时间早了五年。在旁人看来,他不再是英勇就义,只是运气不好,才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密室里。
他的运气不好,在于遇见我。
“安妮,安妮!”乔治慌张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出,沉闷厚重,听不真切,“对不起,我错了,我刚刚在和你开玩笑。弗雷德没有来这个盥洗室,他和安吉丽娜先回公共休息室了。”
这段话他好像刚刚重复了很多遍,只有这一遍被我听进去。
“他没来?”我有些恍惚。
乔治认真得点点头,过了两秒,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我哭了?
我抬起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涕泪俱下。筋疲力尽,我有些支撑不住,重心后移想给自己找个支点,却倚到虚掩的门板上。
乔治似乎是想替我擦眼泪,没想到我的动作那么快,手伸出一半尴尬地顿在半路。见我失去平衡,手忙脚乱得改为拉我,没拉住,和我一起瘫坐到地上。
隔间的门被我用后背抵住,维持半敞开的状态。
桃金娘的声音在门背后尖锐地响起:“你们知道这里是女厕所吧?”
回应她的,是我沙哑的一声响嗝。原来声音可以同时做到沙哑和嘹亮。
桃金娘嫌弃地啧了一声,钻回马桶。
我听着咕噜噜的水声,几乎要被气笑。
还能再狼狈一点吗?
乔治陪我坐了一会,在我渐渐止住哭泣后讪讪问:“能告诉我你这么惧怕弗雷德来这的原因吗?”
经他提醒,我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想起密室的入口就是门口的水龙头。既然现在它没有扩张成通道的样子,蛇怪应该已经回地底下。此地像是活动期的火山,虽然此刻没有岩浆喷出,还是不宜久留。
我默默给自己清理一新,起身往外走,至始至终没有看乔治一眼,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路上空无一人,乔治跟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我想要走快点甩开他,可是脚步如灌铅一般发沉。
回到公共休息室门口,答完门环的问题,门缓缓开启。
休息室内人头涌动,气氛凝重。秋和玛丽很快跑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玛丽问,不等我回答,她沉声继续,“级长在图书馆被石化了。”
秋跟她一块走近我跟前,看到我身后的乔治,补充:“还有赫敏。”
乔治呆住,下一秒,他转身往格兰芬多寝室的方向走。走两步,又回过头:“别难过了,我改天再向你赔礼道歉。”
“你们怎么了?赛前还好好的。”秋不解,扭头看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我又哭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力。
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搭理乔治。秋私下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刚开始确实生气,后来又觉得在乔治的视角看来,他只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小玩笑,我突如其来的奔跑和眼泪才是一场疯狂闹剧。他陪着我疯,由着我闹,最后还认真地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好借由生气回避与他的交流。
事后回想,这件事不但不能怪乔治,还有很大一部分我的责任。是我这只小蝴蝶不经意掀起的风暴,差点害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我苦恼地告诉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乔治相处,很多事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害怕我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会埋下改变过去的种子。”
“安妮,在你穿越以及我重生的时候,改变的种子就已经埋下。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世界呢。你的想法不可能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样,也不可能完美复刻之前的所有行为。我更是如此。”
“你刚刚说改变过去,不对,我们要改变的是未来。”
“蝴蝶效应不假,可是我认为五年后的那场大战才是你认为的那个风暴。我们不断煽动翅膀,为的是积攒一股相当的能量与之抗衡。既是变革,怎么可以畏首畏尾?我们要小心地,努力地将未来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推进。”
我被秋的视角吸引,感觉她又为我开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我几乎要被她说服,只是还最后一点疑问:“如果这个过程失控了呢?如果原先没有事的人出事了呢?”
“所以要小心啊……”秋想了想,说,“如果失控的话,就修正它。努力让事情朝着既定方向发展,改变其中几个关键的节点,这可是邓布利多教授说的。”
“既定方向?”
“就是按过去已经发生的轨迹来,比如你和乔治结婚,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我被绕进去,居然觉得有些道理。后来想想其实全是诡辩,但不重要,因为我已经衍生出一套新的逻辑说服自己。
我是一个拉文克劳,没有格兰芬多崇高的牺牲精神,甚至有点利己主义。在我心里,我和乔治的happy ending和其他人的大团圆同样重要。我没动心也就算了,只是牺牲一种可能性去成全另一种可能性。现在我和乔治互相有好感,没道理为了一个可能的走向去扼杀已成事实的好感。
大概是我自我攻略的内心戏太足,戏外的真实世界像是开启倍速播放。当我想通的时候,金妮已经被拖进密室,全校戒严。
我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发呆,床头柜上的蔷薇被我分出去一半,剩下的松松散散岔在花瓶中,它们的阴影下摆放着色泽温暖的琥珀和塞到快要盖不住的玻璃糖罐。
不知道乔治现在在做什么,他那么宠爱金妮,连她不开心都看不过去,费尽心思帮她找快乐,此刻一定很无力吧。好想陪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
求和解这件事,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金妮被救出,我和乔治有机会面对面的时候,我不出意料地怂了。既怕他追问我密室的事,又怕他对我长时间的无理取闹感到厌烦。我忍不住在心里想:他现在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已经对我失去耐心了?
这一怂,就一路怂到回家的列车上。
“你的戏还真多。”玛丽式白眼时隔数月重出江湖。
虽然她不知道中间发生的很多事,但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到了点子上。我生来纠结,原本以为穿越后,很多事情知道结果,不会那么纠结,事实证明我太高估自己。乔治什么都还没做,我已经兀自推拉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