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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之下 第5节

  陆文旻心思一动,手轻握着她的肩头,压下心头的焦虑,他温声关心道:“他可有为难你?”
  苏清妤轻摇了摇头,“没有。”她并不想与他诉说自己被傅清玄为难的事,也知道陆文旻最关心的并不是她,她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傅相并未怪我,他也并非那种为了私人恩怨而枉顾法纪的人,若夫君是清白的,他断不会任由三法司冤枉你。夫君且耐心等一等。”
  傅清玄其实并没有对她说这么多的话,只和她说了句陆文旻没事,但苏清妤不好直接转达他的话,一是她不清楚傅清玄是否真的放过了陆文旻,二则是她不愿意让陆文旻认为傅清玄真是因为她才迁怒于他,所以才故意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
  陆文旻内心七上八下,不停地揣测傅清玄话中深意。
  是在敷衍苏清妤?还是决定放过他,只是担心被人说公报私仇,所以才故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陆文旻想继续追问,却见苏清妤转过脸去不搭理他,只觉得没意思就作罢了,他便再等一等。
  陆文旻今夜没去书房睡。
  苏清妤刚至床边,陆文旻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她穿着素色罗衫,里面的抹胸若隐若现,下面是一条淡粉绉纱裤,长发乌黑柔顺一半披散于身后,袅袅婷婷,和顺如春。
  陆文旻内心一动,想起来两人已经有几个月不曾亲热过,两人当了十年夫妻,虽说苏清妤容貌仍旧年轻,肌肤也嫩滑,但对于夫妻房事他早已经没了兴致,今夜大概是多饮了几杯,又见了一些美色,体内便有些燥气,手不觉伸过去,握住了苏清妤的手。
  苏清妤与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晓他意欲何为,不知为何,她脑子里蓦然闪现傅清玄的面容,紧接着便有些抗拒此事,又不想被他发现后背的伤痕,于是语气轻柔,“夫君,我有些困,先睡了。”她佯装不知晓他的心思,脱鞋上床。
  自与陆文旻成亲以来,苏清妤一直都是睡在外头,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陆文旻要上朝,天未亮她便要起来,侍奉他更衣梳妆,等他走后,她也没法再睡了。陆老太太重规矩礼法,规定了她晨昏定省,而她梳妆打扮需要一个多时辰,哪还有时间补眠?
  这些年苏清妤一直遵从世俗礼教,谨守妇道,当一名好妻子,好儿媳。
  但此刻,她突然感到有些迷茫,自己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她没有一天是真正感到快活的。
  第二日,陆文旻从衙门归来,听底下人说苏清妤在花坞里侍弄花草,便来了花坞。
  “夫人。”
  苏清妤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闻声转头看过去,见陆文旻面带笑容,一改昨日的抑郁沉闷,便知傅清玄没有骗她,他真的放过了陆文旻。
  苏清妤虽是松了口气,但却笑不出来,她的家人依旧身陷囹圄,她心中的大石难以落下。
  “夫君回来了。”苏清妤对陆文旻的反应颇有微词,却未显露在脸上,将花浇递给元冬,让她出去了。
  陆文旻携起她的手来到竹榻上坐下,如今还未入夏,天还不热,榻上铺着蒲席,等热一些,就该换上竹簟了。
  苏清妤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给陆文旻斟了杯茶,递给他,等他喝过后,方询问:“夫君,三法司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陆文旻道:“我今日从刑部侍郎那边得知,我的名字已经从舞弊案的名册里划掉了。”他顿了下,含情脉脉地看着苏清妤,“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夫君无事便好。”苏清妤对于他深情的眼神无动于衷,“夫君可有我父亲他们的消息?”
  陆文旻目光微沉,严肃地摇了摇头:“你父亲舞弊贪墨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只怕无转圜余地了。”
  苏清妤沉默半晌后,眼眸微垂,“我知晓了。”
  陆文旻看了她片刻,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正要安慰几句,苏清妤却比他先一步开口:“夫君,我想备点礼再去相府一趟,亲自感谢傅首相。”
  陆文旻眉不觉一皱,若非逼不得已,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去见别的男人,这既不合礼数又有违妇道。
  他本想开口拒绝,但对上苏清妤哀戚的目光,微张的嘴又合紧,她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她无非是想借感谢的名义去求他放过自己的父亲。不撞南墙她大概不会罢休,而且就算自己不同意她去她也未必肯听自己的。
  傅清玄不近女色,朝中官员都猜测他有断袖之癖,他与自己的妻子又有旧怨,二人不至于会有发生什么。
  “也好,夫人便去一趟吧。”陆文旻也不想表现得太过薄情寡义,便道:“你父亲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苏清妤点点头,“多谢夫君了。”
  ***
  晨曦透进卧房几缕,苏清妤坐在妆台前妆掠,平日里她的装扮只求端庄稳重,但今日却要求妆容明艳俏丽。
  元冬不曾想多,按着她的要求妆掠毕,“小姐,你看这样可以了么?”
  苏清妤正闭眼假寐,问言睁眼看向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不觉恍惚了下,只觉得镜中自己甚是陌生。
  苏清妤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点了头,“嗯,就这样吧。”
  申时,苏清妤来到相府,门子认得她,进去通传了,没多久墨竹出来,把她领到了倚雪院的花厅。
  从墨竹那里得知,傅清玄已经回府,但正与户部尚书在书房商议国事,无暇见她。
  苏清妤把备好的礼交给墨竹。
  墨竹笑了笑,不收,“我们大人不收礼,夫人且把东西收回去吧。”
  苏清妤微怔,诚恳道:“只是一点薄礼而已。”
  墨竹语气坚决道:“不论礼物轻重,大人都不会收的,夫人若执意送,大人该生气了。”
  墨竹话已至此,苏清妤只能将礼收了回去。
  墨竹似乎很忙,与她说了会儿话,让她稍作等待,又叫底下的丫鬟在屋里伺候,就出去做事了。
  苏清妤知道傅清玄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能拨冗见她一面便算她幸运,于是耐心等待着,这一等就等到一个多时辰。
  墨竹终于露了面,把她带到傅清玄的主屋。
  让她没想到的是,傅清玄已经等在那里,他安坐于竹榻上,手拿着茶杯,动作优雅地品茗。
  晚霞透过窗子照进屋中,一片红光浮动,他清雅绝伦的身影映在其中,显得温柔脉脉,若是第一次见他,她绝对想象不到他是一个大奸臣。
  苏清妤缓步行至他身旁,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子,给他请安问好。
  傅清玄没有看她,目光沉静地看着杯中的茶水,“陆夫人,本相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会明白你我虽然恩怨了却,但并不代表本相还想见到你。”
  他语气虽然柔和,但苏清妤猜测他并不高兴,心口一紧,忙回应:“妾身是来答谢大人您的。”
  傅清玄未请她坐下,任由她站着,“谢什么?”他放在茶杯,浅笑看向她,仿佛不明白她说什么似的。
  苏清妤目光不觉微偏,避开与他对视,“仰赖大人洪福,妾身的夫君能够洗刷冤屈,妾身特备小礼,前来答谢大人,但墨竹姑娘说大人从不收任何人的礼,妾身惶恐,不敢再将礼物拿出来。”
  “陆夫人谢错人了。”傅清玄目光扫过她精致的面容,凝了一瞬,语气稍冷:“本相并未做任何事,三法司不过是秉公执法罢了。”
  苏清妤面色僵了下,她原本担心自己说得太直白,惹他不满,所以才委婉含蓄地感谢他,却不想他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
  “陆夫人若没有其他事,便回去吧。”傅清玄长身而起,语气似劝诫似提醒:“以后,莫要再来了,这里并不是你一个有夫之妇该来的地方。”
  见他下了逐客令,苏清妤内心一急,“大人,妾身有一事相求……”苏清妤知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紧前几步,在他面前跪下。
  傅清玄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有话直说。”
  在那双洞悉一切的深邃双目下,苏清妤觉得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她心虚得很,也紧张得很,“大人,妾身的父亲可还有救?”她开门见山问。
  “没救。”傅清玄回答得亦是无比干脆,不给人一丝一毫的希望。
  苏清妤心像是被人重拳捶了下,她不甘心地伸手扯了他的袍摆,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视着他,“大人,只要能救妾身的父亲,妾身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从她进屋那一刻,傅清玄就注意到她特地打扮了一番,云鬓轻笼蝉翼,纤眉淡拂春山,唇似樱桃,面似桃花。这令他颇感诧异,他以为她是把大家闺秀的尊严体面刻到骨子里,并将其视为与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断不会以□□惑男人。
  “你能付出什么?”他似乎有了兴致,意味深长地问。
  苏清妤知道他什么都不缺,权势富贵,江山社稷对他而言,已如探囊取物。但纵然他身处高位,如同神明一般被人敬畏,也抹不去他曾经犹如蝼蚁,任人欺凌的事实,若不是对过去所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他又怎会以公谋私,为了报复她去为难她的夫君?
  苏清妤颤抖着手褪去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
  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要他能救她的家人,就算要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她可以在他面前卑微如蝼蚁,可以任由他尽情地折辱她,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他们男人能忍辱负重,她女子就不能做到?
  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父母,她牺牲这具身体又有何妨?
  看着苏清妤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傅清玄先是低笑,然后是大笑,与他一直以来给人的温润如玉大相径庭。
  苏清妤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她看不透他,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止,转眼间她已经脱得只剩下抹胸,她脸火辣辣地烧起来,终究脱不下去了。
  堆叠于她脚下的衣服是她之前一直不肯丢弃的尊严,可傅清玄似乎觉得她的尊严丢得还不够,势必要她的全部尊严扫地。
  “继续脱啊。”他转身坐回榻上,似饶有兴致一般,倚着围屏,欣赏着着她难堪羞耻的姿态。
  苏清妤原本绯红的脸颊变得惨白,裸露的肌肤感到一股寒意,一直蔓延至心里,心仿佛被冻住一般,她抬起突然变得沉重的手,伸向挂在肩上的抹胸带子。
  不等她褪去最后一件遮挡物,傅清玄悠悠地开了口,“陆夫人,你出门前,可曾揽镜自照?”
  苏清妤动作蓦然僵住,她不傻,听得出他这句话暗含嘲讽,她眼眸一垂,轻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傅清玄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女子,眼里淡然,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你今年几岁?”
  苏清妤低声回:“妾身今年二十有六。”
  “陆夫人已经不是当年的豆蔻少女了。”傅清玄声音云淡风轻,随后又沉重落地,“可是为何还如此天真?自以为凭着这副身子就能让救回你的全家人。”
  苏清妤并不是天真,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是她实在走投无路,不管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想尝试一下。她匍匐于他脚下,“求大人救我父亲一命。”
  第6章
  “陆夫人……”他指尖轻叩了下膝盖,神色晦暗难明,“你这是要本相枉顾朝廷法纪?”
  难道他有把朝廷法纪放在眼里?朝中官员的前程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一句话,好的能变成坏的,坏的也能变成好的。
  “大人,我父亲一向清正廉洁,根本不是贪财之人,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求大人明察。”
  苏清妤始终不曾相信他父亲会参与舞弊贪墨,她知道朝廷多党派,他父亲在朝中难免树敌。
  “陆夫人,证据确凿,你父亲也亲口承认舞弊贪墨。”傅清玄看着依旧很有耐心的模样,但实则已经有赶人的冲动,“看来你并不了解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
  苏清妤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正色反驳:“不可能,我父亲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苏清妤自小崇拜她父亲,以她父亲为傲,她无法容忍任何人贬低他。
  他一个紊乱国政,颐指公卿的奸相又什么资格指责她父亲道貌岸然。
  傅清玄轻笑摇了摇头,对于一个不愿接受现实的人,说再多道理也枉然,目光扫过她的身子,“陆夫人,我对你这副身子没有一点兴趣,这里也不是秦楼楚馆,不需要女人脱衣服伺候男人。把衣服穿上,从这屋子里出去,别脏了这地方。”他用着温柔无比的语气说着让人无比难堪的话语。
  苏清妤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被他羞辱的准备,不会再失态,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就能够做到的。
  她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她拼命地压抑着不将心底情绪展露,颤抖着手将衣服一件件拾起,穿上,木然地理了理衣襟。
  她站起身,扭头往外走,然没走几步,胸口急起伏了几下,终究没忍住回过身,恨声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是谁曾让妾身在此取悦大人,是谁在此撕了妾身的衣物?”
  傅清玄眼眸掠过抹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随后轻慢道:“不过与陆夫人开个玩笑,你当真了?”
  苏清妤掩在袖中的手不觉收紧,“妾身只是愚笨无知的妇人,听不懂玩笑还是真话,所以大人说的那些话,妾身当真了。”
  说完这句话,苏清妤无法再待下去,转身朝门外快步走去。
  等回到陆府时天已黑尽,刚回至自己的院子,苏清妤就被陆老太太叫了过去。
  陆老太太逼问她去了何处,苏清妤骗她说自己去了闺友家中,陆老太太哪里肯信,将她申饬一番,叮嘱她莫与娘家相关的人接触往来,又提醒她谨守妇道,以夫为天等等,苏清妤听得不耐烦,但仍旧乖巧听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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