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 第26节
不知谁写出这种东西出来,实在有辱斯文。
苏清妤更不相信,话本中描述的鱼水之欢真有那样酣畅淋漓,仿佛达到了极乐之境。
虽与陆文旻成亲多载,于此事上,苏清妤很难得到一些乐趣,有时候觉得好像快要到了某种境地,但最后又达不到,反而更加煎熬苦楚。
所以苏清妤有些排斥此事。
若问她对此事上有没有渴望,苏清妤可以很诚恳的回答,没有。
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想不出来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累死累活,出了满身大汗,还得再沐浴一遍。
她不懂陆文旻的沉迷,陆文旻不懂她的抗拒。
不过……苏清妤突然想起那次中了迷药的事,当时她的身体炽热空虚,迫切地渴望着有什么东西来填满抚慰她,那种感觉却与话本中描述的有些相同。
她怔忡片刻,脑子里又一次闪过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在傅清玄抗拒的情况下,意乱情迷地亲吻了他,还……还……
当时他惊愕的反应也突然在她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她脸顿时滚烫得似被火烤过一般,这些天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天的事,结果却被这话本毁于一旦。
***
日头将落未落,暮云未合,浴房中已经响起水声。
元冬守在外头,看着庭院里一棵落英缤纷的海棠花树发呆,也不知她家小姐今日为何这么早就要沐浴,还不让她在旁伺候,古古怪怪的。方才她进屋子里,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在看什么书,一看到就把书藏了起来,她都看见了。
而且她的反应也很奇怪,整张脸,还有耳根,脖子都红得像上了胭脂。
她家小姐有秘密了,还不告诉她,元冬望着那纷飞的花瓣,长叹一口气。
苏清妤将身子浸于热水之中,闭着眼缓解疲劳,水波轻荡,触碰她的胸脯,让她有股说不上来的酥/痒,被热气熏蒸着,脑子里渐渐好像有一片迷雾缭绕,在这片迷雾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蛊惑着她。
她微微扬起脸,目光涣散地看着屋顶上的梁子,恍惚间回到了那个昏暗闷热的空间里,她的面前是那张熟悉的昳丽的面庞,像是山林中诱惑人的精魅,在她耳畔喘息着。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手向水里,不过刚碰到那羞人之处,她立刻惊醒一般,眼眸瞬间从迷离变得清明,她吓得收回手。
可惜此刻苏清妤的面前没有一面镜子,她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媚眼如丝,含羞带怯,无需柳瑟的教导,亦能勾人心弦。
她这是做什么?苏清妤不敢再去回想自己方才所行之事,匆匆从浴桶出来,擦净身子,穿上衣服,离开了这个让她变得奇怪的浴房,却不知奇怪的并非浴房,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体开了某处关窍罢了。
夜里苏清妤做了一个十分羞人的梦,梦中发生的事与傅清玄有关,她很羞愧,以至于再次见到傅清玄时,她有些别扭,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苏清妤来到红苑来找柳瑟,不成想傅清玄也在,二人就这么在不曾预料到的情况下碰了面。
彼时傅清玄坐在椅子中悠然饮茶,苏清妤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时,他微笑的眼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不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清妤看到他则心底一慌,莫名有股落荒而逃的冲动,但她只是在原地僵了下,随后佯装淡定地走上前。
待柳瑟请她落座后,她端正坐下,腰杆挺直,目不斜视,仿佛突然间不认识傅清玄似的。
越是如此,越令人觉得反常。
柳瑟的视线从苏清妤的身上转向傅清玄,傅清玄亦没有看苏清妤,不过相比之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竟然窥不出一丝破绽。柳瑟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不动声色。
“陆夫人,你今日可开得巧,奴家正要与傅大人共进晚膳,你吃过了么?若是不曾,便与我们一同吃吧。”她盈盈一笑,仿佛对于她的到来感到十分欢喜。
苏清妤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她知晓自己来得又不是时候了,“多谢柳瑟姑娘的美意,我已经在府中吃过了。”她婉拒。
柳瑟心中一喜,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傅清玄却放下了手中的茶,含笑看着苏清妤,“无妨,可再多吃一点。”
苏清妤怔了怔,自己明明好意拒绝,好让他们二人独处,他却非让她在她们之中插上一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八仙桌上摆了齐齐整整的一桌菜,无比丰盛。
苏清妤已经用过晚膳,因此并无食欲,又知自己不受待见,尽量不让自己有太多存在感。她低垂着眼眸,扒了一点米饭,不紧不慢地送入口中。
不料有的人偏偏不让她当缩头的鹌鹑,毫不避讳地举筷夹了枚芙蓉虾放在她盛放菜的盘子里,“陆夫人,尝尝这芙蓉虾,味道挺不错的。”
堂堂相爷当着侍女们的面,不避讳他们二人之间身份上的不合,语气甚至温柔似水,苏清妤顿时心生“奸情”败露兼受宠若惊的惶恐不安感,他今日是中了什么邪,为何要这样吓唬她?
苏清妤如坐针毡,顶着数道视线投过来的压力,将芙蓉虾送入口中,轻嚼慢咽,食不知味,“嗯,好吃。”
她皮笑肉不笑,刚说完好吃,又一枚虾夹到了她的盘中。
“那就多吃一些。”傅清玄微笑道。
苏清妤头几乎想将脸埋进饭中,只是自小学习的礼仪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来,因此她在众人眼中,依旧端庄大方。
柳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行为,心好似被针扎似的。
苏清妤感觉到柳瑟的不对劲儿,不安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一张俏脸似怨似恼,心中惭愧又不解,不知道傅清玄为何当着柳瑟的面故意亲近她,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真以为傅清玄突然之间中了她的迷魂药。
第26章
苏清妤刚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这僵凝的氛围,便看到柳瑟神色一敛,又恢复了往常的笑盈盈模样。
她若无其事地伸出筷子夹了块鱼片到傅清玄碗中,而后主动寻话来说:“大人,妾身忽然想起来,昨日妾身参加一私宴时,听到一些对您十分不利的言论。”
柳瑟目光瞟向苏清妤那边,似有所顾忌。
苏清妤自知接下来的话不宜被她听见,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告退,便只是低头扒饭,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只等傅清玄让她离去。
但傅清玄只是看了眼苏清妤,便收回视线,不以为意:“但说无妨。”
柳瑟见傅清玄无所谓苏清妤在场,便只能道:“这阵子朝中一些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说大人您之所以大刀阔斧的惩治贪官,其目的并非是为了整顿吏治,纠正官邪,而是为了铲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手。还有不少人为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叫屈,说他并未收取贿赂,而是遭到诬陷的,诬陷之人正是受到……”柳瑟顿了下,看了傅清玄一眼,见他神丝毫未变,便接着道:“大人您的指使。”
苏清妤听完柳瑟的话,神色滞住,她想到自己用一万两银票贿赂孙三娘的事,而那一万两银子正是傅清玄给的,所以柳瑟口中那个诬陷之人不会是指她?那些官员是指她受到傅清玄的指使诬陷了礼部尚书?
苏清妤心间打鼓,目光禁不住往傅清玄的方向瞟过去。
“是么?”傅清玄轻笑出声。
事关自己的声誉,他竟然笑得这般轻松,难不成他真的权势大到什么都无所谓?苏清妤正揣测着,柳瑟又开口了。
“大人,这些谣言就像是雪球,若放任下去,只会越滚越大,您不可置之不理。”
比起柳瑟的激动,傅清玄可谓淡然得宛如这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无妨。”他笑容未敛,目无波澜。
柳瑟细眉一蹙,愤愤不平地嗔道:“大人,您别什么都觉得无妨,您明明一心为朝廷社稷殚精竭虑,他人却骂您为弄权的奸相,妾身实在替大人您感到不公,那些人他们尸位素餐,就只有一张会骂人的嘴,人云亦云。”
苏清妤只觉得柳瑟这一番话将她也给骂了进去,毕竟自己也一直把傅清玄当做祸乱朝纲的大奸臣,她眸中闪过些许尴尬,不觉微低下头,脸有些热辣。
不过,苏清妤并不觉得傅清玄真的觉得无妨,他这人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温柔随和,越是憋着一肚子阴谋诡计呢,这一点她早已经深有体会。
念及此,苏清妤不由得轻嗤了声,等反应过来,她面色一僵,想收回已然来不及,她硬着头皮对上柳瑟不满的目光。
“怎么,陆夫人有异议?”柳瑟凤眸含嗔。
苏清妤下意识地看了眼傅清玄,傅清玄脸上并无怒色,甚至眼里还带着些许看戏的笑意,她便知晓这男人才不是良善,他最喜欢看人狼狈的模样了。
苏清妤不愿傅清玄得逞,于是假装淡定地解释:“妾身很赞同柳瑟姑娘说的话,只是有些激动,不小心将‘嗯’声发成了‘嗤’,还请柳瑟姑娘见谅。”
柳瑟:“……”她语滞地看着苏清妤,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竟有说话噎死人的本事?
***
入夜,但苏清妤并未回陆家,而是随着傅清玄来到了先前与她父亲相见她的那座阁楼。柳瑟今日派人到陆家给她传话,让她酉时来红苑,又告知她需留宿,所以她与陆老太太说,定西侯夫人让她到府中小住一晚,陆老太太并未起疑。
她不知道这是柳瑟的安排,还是傅清玄的安排。
苏清妤目光扫过屋内那张竹榻,上一次在这里发生的事回想起来仍旧令人有些窘迫。当时她为了报答傅清玄救了她的父亲,忍住羞耻决定委身于他,结果他拒绝了,还说等她学会了伺候男人,再来说伺候他。
苏清妤还没开始学习,所以她今夜应当无需与他发生什么。
已经有侍女将屋内收拾洒扫了一番,干干净净,纤尘不起,竹榻旁的香炉燃着安神助眠的香。
她目光掠向珠帘后的楠木床,屋内就只有一张床,若是傅清玄亦要留宿的话,两人该如何睡?苏清妤可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能单独睡那张床。
她心神不定地往傅清玄那边看去,他坐在了上次坐过的地方,动作优雅地倚着靠墩,一手抵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夫人,你方才一进门便表现得太不淡定,旁人会以为你我有什么。”
旁人是谁?不就是柳瑟一个人么?她和他之间的事,柳瑟不是很清楚么?他还怕她吃醋?
说起吃醋,苏清妤不禁又想到了吃晚膳时发生的事,他看着好像是不怕柳瑟吃醋的。
“傅大人,以后在外人面前还请不要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妾身是有夫之妇,而大人您是百官之首,一言一行皆有无数人盯着,你我最好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
苏清妤说完又觉得自己一番话有些不妥,担心他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于是又软着语气补充,“大人,妾身也是为了您的名誉着想,你也不想被人说三道四,说您勾搭有夫之妇吧?”
嗯……勾搭一词似乎不大好听,苏清妤不禁去观察傅清玄的脸色。
傅清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像是听得很认真,末了却满不在意地回了句,“无妨。”
“……”苏清妤唇角微颤,忽然体会到了柳瑟的气愤。他无妨,她有防,她不想明目张胆地和他往来,这会给她召来祸患。
苏清妤目光幽怨地盯着他,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当面对他时,所有事情都变得乱糟糟的,自己也浑身长满了刺,心烦气躁,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脑子里突然想起苏迎雪与说的那些话,混乱的神思顿时一聚。
她有点想解释当年的误会,可话到嗓子里又被她咽了回去,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还有必要再提起么?说了,他便知晓她当年钟情于他,因为得不到还生了怨恨。
苏清妤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难堪,而且再让他想起当年那一鞭,她只怕讨不得好。思来想去,她决定不说了。
“陆夫人,你是打算一直在那站着?本相是洪水猛兽?”
苏清妤一听到‘本相’立刻变得警醒,她如今已然学会从他的自称,以及言谈举止来揣测他真正的心情。他的生气不是生气,他的高兴也不是真的高兴,要在细微之间捕捉他到他真正的情绪。这么一想,还真是无比得难,苏清妤心底不由苦笑。
此刻他的动作慵懒随性,笑容轻松悠然,大概没有生气。
苏清妤缓缓行至他身旁,刚要坐在他旁边,却对上他熠熠生辉的深眸,顿时只觉得屁股底下是块火炭,下意识地又站了起来,别扭地站立着。
“陆夫人,这榻上是有针么?”傅清玄意味深长地笑着。
不是榻上有针,是他的眼神有刀,苏清妤腹谤,他当她不知道他故意给她找不自在。
苏清妤垂眸静立,声音恭谨:“大人,妾身还是站着好了。”
傅清玄似有些无聊地拿起榻上的书,却不看,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书面,却像是划过了苏清妤的肌肤一般,让她没由来地打了个激灵。
“陆夫人,前日你在本相面前宽衣解带可不是这副模样呢。”他眼神专注地望着她,神色可谓温柔之极。
他的温柔并非真正的温柔,苏清妤谨记这点,愈发谨慎:“大人,那日是妾身被鬼迷了心窍,唐突了大人,请莫见怪。”
那时的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他才是她的希望,所以她在他面前豁了出去,如今傅清玄算是答应帮她了,她自然不能够再在他面前做些胆大包天,让他措手不及的行为。
苏清妤内心慌乱之下,答得有些不妥,而在意识到想要补救时,已经来不及。
傅清玄唇角微微上扬起,“既然是鬼迷心窍,所以那日陆夫人说的话,想做的是也不作数喽?”最后的尾音听起来略显调皮……不过调皮这种词似乎不能够用来形容傅清玄的。
“自然不是!”苏清妤心中惶恐,脱口而出。
看着她失去了淡定,变得慌张无措,傅清玄似乎满意了,他手微握成拳抵着唇,眼里是清朗的笑意。忽然又觉得不妥似的,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陆夫人在本相面前无需拘谨,和往常一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