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任天真走到卫靖身边,问得直截了当:“武佑真君,当年灵曜天君的事,你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没什么可细说的,我知道的也有限,无非就是你们听说的那些官面说辞。”
  “那你怎么认定灵曜天君遭贬下凡时,华源真君是故意开的畜生道?”
  “当年帝君钦点华源君真去办这个差事时,云间仙境的仙官们都赌他一定会开畜生道,而他也果然不负众望地手滑开错了。姑娘,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可是华源真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灵曜天君师出同门,关系理应比其他仙官更亲近,没理由要害他变成畜生吧?”
  任天真觉得这说不通,卫靖给了她一个“你太傻太天真”的眼神。
  “姑娘,有段话你一定没听过吧——凡争产者,必同父之子;凡争宠者,必同夫之妻;凡争权者,必同官之士;凡争利者,必同市之贾。势近则相碍,相碍则相轧。”
  任天真不难听懂这番话的意思,脸色一白。
  “你的意思是,正因为他们师出同门,所以关系反倒容易失和?”
  “同是无极宗出身,越君朴虽然比明光飞升更早,但他却后者居上压过他一头,成为云间仙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曜天君。如果他心眼小器量不够,讨厌明光就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卫靖虽然用的是假设语气,但声音里却不无鄙夷。
  能让不少仙官们都预判出越君朴开畜生道的行为,可见他讨厌明光的事已经众所周知,所谓的手滑开错就只能是落井下石。
  任天真咬着下唇不再吭声,一双原本亮若星辰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弥漫着一种深秋黄昏似的萧索和灰败。
  .
  阿难陪着精魅娃娃玩了大半个时辰后,一道大鹏展翅般的黑色身影从墨蓝夜空中徐徐落下,那是被他利用传音飞符请来的外援应长恨。
  阿难和精魅娃娃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头追地玩着游戏。应长恨落在他身前,问道:“你怎么又变成小孩了?”
  “因为卖萌可以保命啊!”
  “我猜就是这样。”
  一看阿难又变成了小孩,应长恨就知道这波操作肯定是为了保命。
  每次不能力敌只能智取的时候,这家伙总能放得下身段进行各种骚操作。别说变小孩,扮女人都在行。
  自带气场的鬼王一亮相,精魅娃娃就感觉到了不对,他警惕地顿住脚步,浑身蓄足法力随时准备应战。
  阿难安慰道:“宝宝你别怕,他是我兄弟。”
  精魅娃娃神色一松,眨巴着眼睛问:“他来接你回家吗?”
  “是啊,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家了。”
  天亮后,精魅娃娃也要躲进黄沙之下,他很是依依不舍地问阿难。
  “那你明晚还能来跟我玩吗?”
  “恐怕不能,我家在很远的南方,回去后就不能再来沙漠找你玩了。”
  “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能一起玩的小伙伴,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不回家不行吗?我好舍不得你呀!”
  精魅娃娃说着说着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法力再高强,他的心性也还是一个小孩子。
  “宝宝不哭,爹爹抱。”
  卫靖过来抱起儿子,走到一旁耐心地哄娃。应长恨不难看出这对父子的蹊跷之处,低声问起了阿难。
  “是我眼力不行看错了,还是这对父子确实一个是神仙一个是邪祟?”
  “你没看错,就是这样。”
  “还真是啊!到底怎么回事?神仙老爹怎么会有邪祟儿子?”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细说吧!”
  应长恨点点头不再追问,扭头瞥见了呆立一旁神色惨淡的任天真,又心生不解。
  “真真姑娘怎么了?好像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谁欺负她了吗?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啊!”
  “没谁欺负她,她就是有些心情欠佳,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咱们别过去打扰。”
  东方天际微微亮起一线鱼肚白,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崭新的一天即将降临。
  “宝宝别哭了,快躲回地下去,否则就要难受了。”
  精魅娃娃一边哭一边沉入黄沙之下,很快就只剩一个小脑袋瓜露在外面,还眼巴巴地看着阿难喊了一句。
  “仔仔,你几时再来沙漠记得找我玩啊!”
  阿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以后还会再来瀚海沙漠,恐怕也见不到精魅娃娃了。
  卫靖暗中纵容精魅儿子在瀚海沙漠作祟害人,此事一旦上达天听,按惯例天界就会派武神下凡讨伐,把父子俩一起收拾了。
  精魅娃娃消失于黄沙之下后,卫靖朝阿难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一旁单独交谈。
  “那位黑衣青年就是新任鬼王应长恨吗?”
  “没错,就是他。”
  “你还真和应长恨交情匪浅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如果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你怎么又跟新鬼王勾结上了,分明就是贼心不死还想作乱。”
  第106章 有感而发
  听了卫靖的话, 阿难淡淡一笑道:“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就算我不认识应长恨,跟江天旷的那一页也翻不过去, 照样大把人认定我当年暗中勾结鬼王犯上作乱。”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把令牌给了江天旷,又暗中为他指路帝君闭关的宸极洞所在,那就是另外有人引狼入室还栽赃于你, 这个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前阵子郦子微来找我, 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阿难把那晚他和郦子微的对话大概说了一下, 卫靖听得冷笑不已。
  “这么听起来, 檀豫确实嫌疑很大。他外表看上去虽然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神仙,但动起歪脑筋来却是很有一套的。”
  阿难感觉敏锐地问:“你这么说似乎是有感而发?”
  “我无意中得知了檀豫做过的一件事,十分不齿此人行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可以告诉你。”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
  阿难和卫靖在一起窃窃私语时, 应长恨百无聊赖地独立一旁,看着东方天际一点点亮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缕清馥的莲花幽香,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真真姑娘, 听说你心情不好,现在没事了吧?”
  任天真看着应长恨勉强一笑, “没事。阿难哥哥的事, 你知道吗?”
  “他有什么事?”
  看着应长恨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 任天真便清楚他对于阿难的真实身份同样一无所知。
  她也没有直接说破, 有些事不该由她说, 便故意换了话题。
  “对了, 你如今可是鬼王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真真姑娘, 你我也算患难之交, 私底下照样叫我阿难就行了。”
  应长恨没有半点要摆鬼王架子的意思,任天真很是欣赏地点头道:“够义气,我当初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当初我和阿难落魄时,真真姑娘没有看不起我们,我现在自然也不会在你面前抖什么鬼王威风。”
  “阿难弟弟,你和阿难哥哥都很好,我一见就觉得投缘。”
  初见时法力低微的一妖一鬼,被人追杀得要靠假扮女人逃亡,没想到现在一个成了鬼王,另一个竟是昔日的天君。
  任天真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二人原来是如此的不简单。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难能混入云间仙境盗取仙丹,所谓的仙鲤一说不过是托辞罢了。
  当年明光从畜生道下凡后,就沦为鳞介动物中的鲤鱼。
  难怪他被贬下凡后人间一直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因为他从人变成了畜生,想要重新修成人形要熬上几百年才行。
  任天真还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之前自己与阿难的一段对话。
  “阿难哥哥,我觉得你就挺像完人的,你应该从来没有过什么阴暗想法吧?”
  “如果我告诉你,有段时间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毁天灭地搞垮全世界,你信吗?”
  当时任天真还以为阿难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此时此刻方才明了,这并非玩笑话,而是他这三百年来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吧?
  越君朴那一手开“错”畜生道,让遭到贬谪的明光惨上加惨,使出这种阴招落井下石,实非正人君子所为。
  一念至此,任天真无法不银牙暗咬。
  “阿难弟弟,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你回头帮我跟阿难哥哥说一声吧!”
  “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一点私事,我自己能搞定。”
  .
  任天真裙袂翩飞的袅娜身影,如同一只美人风筝般,很快在晨曦渐明的天空中飘远了。
  应长恨一边目送一边心想:她刚才问我知不知道阿难哥哥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那个仙官为什么跟他说得没完没了?他们哪来那么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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