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没有,他用乐知年的账号发的,措辞都带口癖,以为我认不出来呢。”
有鱼怼齐筷子,嗦过一口热面,才探头看过去。
镜头有些打晃,画面里花花绿绿,像是彩带乱飞,看装潢是在联会大楼内部。
有鱼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仔细看,随口问着:“没钱租场地,直接行政楼搞团建是吧?”
“不是,有行动组不知道从哪里费劲剥回来一层空间,里面有好多金鱼草的种荚。”
有鱼搅面的筷子一停:“种荚?”
方恕生没发现他的异样,点头说:“结果可能是磁场问题,要不就是灵气太足了,那些种荚迅速成熟变异,开出来的全是蝴蝶,幸亏没有毒属和食肉属。”
有鱼调慢视频倍速,才发现那些多及淹没楼层的彩带居然是蝴蝶,各式各样,每一只都艳丽至极,极具观赏性。
它们或聚或散,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在勤勤恳恳地往外搬运骨头。
黑夜下惊现数条曲折彩河,迤逦堕远空。
背景音里有人倒油看热闹,有人拍视频发朋友圈,有人焦头烂额——
“封窗啊!赶紧让昆虫科的化形过来!”
“这么多也吃不完啊!”
“卧槽谁敢吃啊!”
“不准用火!除了建筑材料其他又不防火!烧了谁赔!”
“电也不可以!那谁的闪电球给我熄了!”
“谁撒的毒!快叫医疗部!有人被误伤了!”
“这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么多!谁招回来的!”
“陈队摊上事咯!”
“……”
“花里胡哨的。”有鱼收回目光,轻声点评。
方恕生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等下陪我去买个手机,太太,旧的报废了。”
“偷了还是掉了?”方恕生注意力被转移,顿时愤慨道,“最近治安这么差嘛!”
有鱼嘴包面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唔唔点头,片刻举手示意:“老板!再加盘饺子!”
“好嘞!”
而后他俩买完新手机,补完旧电话号码,于消食回家路上,撞见了更差的治安。
方恕生两手抓着背包扣带,皱着眉凑近有鱼,略有紧张地小声说:“你觉不觉得……后面有老鼠?”
这座河滨公园最近在翻新绿化,晚间没多少跑步及遛狗人士,有鱼忙着调个性化设置、下各式app、上云端找回乱七八糟的备份……于间隙偶一抬头:“带回去给猫加……”
餐字还没说出口,断送在一道锐亮的刀弧里——
那刀身刷过涂层,任何光线下都难以反光,但运刀的人显然灵力充足,拉出的弧光如有实质,森寒嗡鸣,猝然亮在两人视网膜里。
有鱼把新手机猛地塞进方恕生怀里,连人带机团吧团吧往后一推,生生半架住了这一招。
他擒住对方手腕,运着巧劲把力完卸,绊腿折身反关节加肘击,一套空手夺刃动作干净漂亮得不可思议。
不能杀,死掉很麻烦,他忖量着。
但那手哪怕折了也紧握着刀柄,加之三步之外,河道有东西唰啦蹿出来,带着水腥气分别勾向他脚踝和脖颈。
其中一只被方恕生抡过去的碎砖头砸回水里。
嘶叫声挠神伤耳,有鱼稍一分心,那刀趁势从他腋下抽出,差点削掉他一整只胳膊。
与此同时,脚踝处束缚收紧,将人重重带倒。
刀口生寒,蘸着月光朝他左下肢唰然斩下——
“鱼仔!!”肾上腺素狂飙间,方恕生将包反背于胸前,一手板砖,一手指甲刀,万分孤勇地冲了过来。
咔的一声,裤腿豁开,刀口劈了——没有血肉,那是一节枪色的机械义肢。
持刀人明显愣了一下,被大喊壮胆的方恕生撞开,脚底一滑,滑稽跌进水里。
“……”
有鱼盯着河面迅速蹿起远去的水泡,沉声说:“不用报警。”
刚哆嗦掏出手机的方恕生:“诶?”
“来试我的,”有鱼在腰侧抹干净手上污血,冷冰冰地说,“他们身上有联会的味道。”
方恕生把人拉起来,瞥见他后领时惊呼:“你领子上有东西……”
那是一只不知具体细种的绡蝶,阴阳嵌合体,一侧翅膀呈金绿脉,一侧翅膀近乎透明。
有鱼反应过来,啧声:“那东西肯定又跟家里去了。”
“谁?”方恕生糊里糊涂地跟上去,“你的腿没事吧?”
阅景9幢26-7,阳台。
两人自费封过窗,现下被群蝶暴力咬开,哗哗往里丢骨头架子。
露露被这动静所吓,一溜烟跑回卧室待着,海苔挤出阳台滑门,歪着脑袋扒拉过头骨。
其上枯污瞬间消失,色泽清透,花纹银亮,在月下如玉似珠。
海苔费力把骨头拢成人形,团成团,窝在心口的位置,尾巴上甩搭住眼窝,胡须轻抖,安详阖眼。
一秒,两秒……
露露按耐不住好奇心,自卧室门探出个脑袋,半晌又被阳台突兀暴亮的光芒所慑,喵嗷一嗓子重新缩回去。
邰秋旻赤着身体,木然地躺过一会,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爬回客厅,费力扯过窗帘把自己囫囵裹住,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大门门锁一响。
有人赤脚踩进来,拖鞋还没换好,唤着猫咪名字,边习惯性地打开客厅壁灯。
邰秋旻眯过眼睛,下意识看过去,对上了有鱼惊恐颤抖的眼珠。
后者看看他嘴角分外眼熟的猫毛,又看看地面拖行状的血迹,海滨公园里被勾起的血气未消,想也没想,抄起鞋柜上的花瓶就扑了过来:“狗东西!我杀了你!”
邰秋旻试了一下,暂时召不了植物——甚至连肢体都没法完全适应,遂硬生生抬臂接过这一抡。
瓷瓶碎裂,有鱼顺势跪制住他上身,就着瓶口狠狠剁向他脖颈。
邰秋旻在勉力合掌截住碎瓷的这一刻福至心灵,哑声说:“我是海苔。”
有鱼把瓷片抽回来,甩开上面的血——血珠在力道下莫名化作细长血棱。
他将其中一根捻下,对光歪了歪脑袋,精神状态不怎么对地问:“你说什么?”
“海苔,”邰秋旻谨慎盯着他动作,片刻接收完毕般,总算流畅但不怎么有底气地说,“两年前死过一次又被强制招魂——唔——”
有鱼丢开瓷片与血棱,捞过窗帘一角捂住他的嘴,倏而望向门边的人。
那目光陌生而冷肃,脆泠泠的,像块终于剥出一角糖壳的锋锐刀片。
叮当一声,客厅开缸养水的鱼缸炸了,飞溅的水花在半秒后缩形回水体,自动聚成长方形。
方恕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没转过弯来,只是本能而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他的手机吧嗒扣在地上,电流音间断续传出江诵的声音:“你舍得——黑名单——我——什么事——刺啦——喂——方——恕生——”
壁灯不负众望地炸了,一时间客厅只剩下两盏绿惨惨的光斑。
那是邰秋旻发亮的瞳孔。
第25章 憧憧
在那几秒之间,方恕生凭借多年经验,做出了当下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捡起手机,关闭免提,表面冷静地把另只脚跨进门槛,关门落锁,贴着门板拙劣撒谎道:“没事,刚才手滑了。”
对面的江诵正在掐鼻梁:“……”
时值深夜,商业区各色霓虹被高架上飞驰而过的车轮匆匆碾过,细碎又摇曳,穿过并不算烟火气的、冰冷的繁华,铺进这里。
邰秋旻就仰面躺在这摊现代电子融化而成的水波里,长发柔顺铺散,外表昂贵迷乱,像是新组模块安装错误的异常仿生人。
但这骨头架子显然成精,已经恢复洞悉分辨过一切的从容,抬手轻轻点过有鱼手腕内侧——
那食指还没完全成型,带着血肉粘连的骨头,以及跳动着的、缓慢蠕长的经络,就这么冷冰冰地撞上有鱼脉搏。
发出极轻微的“呲——”的两声,与脉率同频。
后者转脸瞧他,目光定定的,眉梢微微蹙着,表情分外复杂。
邰秋旻不需要呼吸。
应当是不需要的,但他把该拟的不该拟的都模了个透,以至于有鱼——习惯性捂人只捂口的情况下,被断续鼻息洇润了掌侧。
“做什么?”他略微不自在地稍稍抬手,顺便把那角布料捡开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捞的是窗帘,不由腹诽:难怪今晚客厅这么亮,看来无论猫形还是人形,都爱祸祸这些。
“外面有生灵,”邰秋旻瞳孔由竖变圆,轻轻一转,“是只白狼崽。”
那厢,方恕生半掩着听筒孔,打开落地灯壮胆,眼神在上下叠着的两人间不断切换,边说:“我真没事,就是……家里猫拆家了。”
怎么不算呢。
邰秋旻闻言偏头冲他笑,圆杏眼略弯,开扇收合,是副天真无害的笑相,看着脾性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