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乐知年等了一阵,见着有鱼,没见着方恕生,起身戴好他的骚包眼镜——他最近又加了条链子,晃啊晃的,不说话时,很是斯文败类——面露鄙夷,形容夸张道:“老大!作为一名连续工作半年的勇敢狗狗,你今天可是专程请了假去照顾好不容易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的竹马诶!结果呢?白忙活一趟,只拐回来鱼,没拐回来人哦!”
有鱼眼神有些尴尬,举着杯子掩住半张脸,垂眼咳了一声。
庾穗一脸见怪不怪,见他不吃小蛋糕,又拿了一碟酥饼来。
有鱼在唇边比v:“我不饿的,谢谢你,穗穗。”
庾穗顿时有些失望,细看还有点苦恼,似乎在疑惑这人怎么口味变了。
有鱼心下微动,联想到所谓担保,第一直觉是她认错人了。
江诵把桌上那块“严禁狗塑白狼”的牌子摆正,抬手敲过乐知年脑袋:“你瞎说什么!”
“你别告诉我这是另一位热心市民,我们这破地方群众素质还挺高,一来来俩。”乐知年对着有鱼礼貌微笑,“鱼仔,可以跟着生生叫你鱼仔吧,你同意加入我们了?”
这人有些自来熟,但分寸挺好,有鱼点头说:“请多指教,乐哥。”
“好说,以后上下班跟着我的节奏,别听他俩的,”乐知年转头问,“那生生呢?”
“别叫生生。”江诵忍不住皱起眉。
乐知年见状说:“你放心,我能把他和那位叫西寻的小姑娘称呼分开,你不用瞎操心。”
“不是分不分得开的问题,”江诵没有详说,只提过一点,“方恕生小时候见过狌狌,当然不是这只,是另一只,已经被击毙了,总之过程不太愉快,后来家里人就不叫这个小名了。”
乐知年拖长声音哦过一声,问:“那现在小名叫什么?总不能一直方恕生方恕生地叫吧,显得不太亲切。”
一直叫大名的江诵:“……”
“阿生?阿恕?还是恕生?”乐知年打自己嘴巴,“错了错了,可不敢这么叫,不过他……该说不说,这名取得真大啊。”
“小方。”江诵麻木道。
“这也太社畜了。”乐知年吐槽,“干脆连个姓,叫方生生吧!”
“你要开珠宝店吗!“江诵嫌他贫,赶他和庾穗下班回去,招呼有鱼说,“来,我带你转转,资料什么的,也要你先准备一下,明后天我提上去。”
蝴蝶不在,有鱼心里和耳边都清净不少,他跟乐庾两人道过别,跟着江诵走过僻静处时,对方说:“对了,你那只猫到时候也要做个登记。”
“家里养的宠物都要报备么?”有鱼不想暴露邰秋旻,对自己很麻烦,遂没提这茬,只以轻松的口吻道,“那以后养鱼也要挨个登记么?”
“你打算养鱼啊?”江诵随意和路过的猎警打完招呼,眼神扫过他,略显锐利,“你知道自己不是人吧?”
有鱼指着胸口,半真半假道:“前不久刚知道,就是在医院那天,伤口恢复得挺快。”
“知道具体种族吗?”江诵问。
有鱼摇头。
“我最开始查过你。”
正好下班的短发庾穗游魂似地从窗口飘过,眼神在江诵身上一触即走,手里抓着吱哇乱叫的乐知年——“你放我下去!我不搭便车了!我打出租就好!阿穗!祖宗!太高了!”
“我是指图书馆找到你之后,”江诵笑笑,“你被常家夫妻收养前不在收容所也不在孤儿院,称得上流浪状态,但9岁还带着一只猫,如此可口,根本不可能安稳活到常家。”
有鱼顺口说:“其实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
江诵打断他:“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庾穗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有鱼瞟他一眼,腹诽这信誉恐怕担错了对象。
“总之你那种族算是瑞兽,哪怕没有觉醒,保命手段还是有的。但猎警家里的生灵,特别是动物,都需要由联会甄别,这是基本考核项。”江诵还在说,“到时候你把猫咪带来做个登记,能化形就化形,不能化形也没事,当吉祥物。你俩一起拍个照,录个信息,说个原种族,它的监护人填你,就完事了。如果能化形,平时它可以跟着出任务,我给它申请补贴,但没有底薪。”
有鱼嗯声点头,盘算着回去和姓邰的通个气,干脆当挖煤猫精算了,枝蔓和蝴蝶偷摸用。
话说回来,到底什么生灵的驱使物能这么花里胡哨……
“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江诵结着阵法,“五楼以上要有权限才能进,我先送你回去吧。”
有鱼以要给猫猫补货为由,婉拒了这份好心。
与此同时,楼上一隅。
有警员两三步跳下楼梯,拐出楼梯间,快步靠近窗边的男人:“陈队,那些皮子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陈延桥按灭烟头。
“是……”小警员硬着头皮汇报,“是人皮。”
“人皮,谁的皮?”
他们这组人在排查九遐山商户,以及秦珍树住过的疗养院,没有深查丁峰元,毕竟他的确是个人,各种轨迹与所说吻合。
陈延桥本就为江诵先一步发现骨灰房这事感到不爽,现下又嫌弃这猎警说话磨磨唧唧的,一把抢过检验单,不耐烦道:“秦珍树的?所以尸体找到了?皮被扒下来剪碎了?”
“不是,是缝合的,保守估计,来自五十多个人。”小警员揩了揩额头的汗水,“男女老少都有,时间从两年前三月到现在不等。”
“他上哪儿找这么多皮……那尸块呢?都是谁的?”陈延桥啧声问,把检验单甩得哗哗响,“还有那盒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警员觑过他脸色,小心地说:“还在查。”
“丁峰元人呢?”陈延桥皱眉问道。
小警员回他:“宋组假意把人放了,正派人跟着他呢。”
三公里之外,某高档居民区内。
丁峰元去超市买了两听啤酒,边喝边往家里走。
这房子是他向秦珍树提出分手后新租的,他工作忙,不常回来,家里家具都没添置完。
一些是房东的,搭着薄布蒙尘,一些是上个租客留下的旧货,还没来得及扔。
丁峰元开门时不小心把兜里手机摔了下来,那玩意儿落地亮屏,显出张屏保。
还是秦珍树的单人照,没换,不过是水寨事件前明媚无匹的秦珍树,那之后她就很少照相了。
他扶着半开的门,垂头盯住照片——
远处是雪峰,近处是草甸,那画面上的女孩穿着一袭青色裙子,扶着溪水围栏回头冲他笑,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丁峰元看了一阵,吸吸鼻子,单手扶着门框,弯腰去捡手机。
就在他手指碰到机身的那一刻,屏幕亮光熄灭,月光穿过洞开的阳台滑门,切到他手边。
如有实质,光线里腾起错落的银白浮灰。
而楼道安全指示牌的绿光自后向前打出他的影子,伏在身前,堆叠着,像只受惊弓背的猫,上面踩着单只浮肿的脚丫。
就在门槛里,鞋凳边,裙摆还在滴水。
那水痕凝出实体,洇湿皮肤,顺着肌理滑下来,滴在地毯上。
像滚油,又像是硫酸,发出滋的一声。
丁峰元眼珠一动,反应过几秒,抓起手机往后退,面颊肌肉抽搐,嘴巴骇得大张。
——没有出声。
有什么东西从他食道倏而灌上来,密密麻麻,如同丛生的马陆,塞满喉管与口腔,堵住了那声尚未出口的尖叫。
第31章 茶话
凌晨一点二十分,联会办公大楼,四楼会议室。
在座没外人,宋皎摘掉帽子,又把头发拆了,边用笔杆挠头,边将一沓照片甩上桌子:“丁峰元死了,我的人听见动静上去,只发现一具木质化的尸体,旁边有张皮。”
长桌那头,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乐知年搓了搓脸,打着哈欠戴好眼镜,恹不拉几地接话:“什么叫木质化的尸体?”
宋皎嫌他缺乏自主能动性,不说话,伸出刚做的指甲,点点照片。
乐知年夹起最上面那张——
那是一具木刻的人形物,技法很粗糙,但材质并不干爽,有些像被各种菌类和虫蚁中度腐蚀过的湿树干,能掉渣那种。
眼耳口鼻等部位填满了水苔状的物质,并有往外蔓延的趋势。
该具人形物周身遍布花纹,不是木头自带的纹路,而是连成片的,像是枯死的菌群,亦或干涸的河网。
尸体旁边挂着一张皮,成年男人上衣大小,看不出具体形状,留有破洞。
现场没有凶器、血迹和其他脚印,排除人类杀害,但各种测灵测修残留波动仪器也没反应,排除非人杀害。
面对此情此景,除却开败的龙口花,同医院那层被带回来的异状空间生态极其相似。
再结合有鱼口供,这现场就像是秦珍树因爱生恨,诈尸归来,亲手杀了自己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