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诵霍然起身:“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我的能力不稳定,之前出现过几次,揪出来都和罅隙无关,”庾穗示意他坐下,好脾气地解释,“后来查不到踪迹,我以为还是感觉有误。”
  “诸位,静静,检验科说,那具木质化的尸体化开了。”陈延桥接了通电话,面色凝重,抬手把画面同步投影布。
  那是字面意思上的化开,乐知年只看了一眼,默默闭眼取下了眼镜。
  那些游走的物质很难说清具体成分,粘稠,像脏絮肉质,又像纤维,具有一定腐蚀性,具科室人员同步播报,还有股媲美重度腐烂尸体的恶臭。
  乐知年已经麻木了:“这里面明明没有非人什么事,可感觉处处都是非人。”
  “术业有专攻,这个情况是不是得请教一下郑组啊,”对面技术人员说,“看看招的是伪神还是伪佛的分块?”
  “你说郑钱?”江诵回他,“他要月底才回来呢。”
  “他最近在忙什么?”宋皎问。
  江诵表情也很麻木:“不知道。”
  “算了,先请民宗办的过来吧。”宋皎按着耳麦吩咐,“给他们看看徽记照片,请研究方向小众点的。”
  “完了啊,涉及宗教事情就更大条了。”乐知年继续嚎,“要乱呐!”
  “胡说什么呢!”江诵拿笔帽砸他脑袋,“庾穗,抽空管管你家监护人那张嘴吧,别见缝插针地倒油,也别乱说话,我求求你了。”
  庾穗眼观鼻口观心,对此等倒反天罡的言论不敢苟同。
  门口的有鱼正好听到这一段,越发觉得这就是个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又七嘴八舌唠过五分多钟,陈延桥才以角度便利,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不明人员,遂问:“有鱼?你来做什么?”
  乐知年前脚刚答应好好说话,后脚就嗨呀一声,接道:“陈队怀疑这怀疑那的,怎么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呢。”他把手拍得啪啪响,“全断啦,又全断啦啊,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比我当年编的论文参考文献还杂呢!”
  所有人:“……”
  有鱼清清嗓子,说:“江队,你们打算进一进那副对联框出来的门么?”
  “什么?”江诵一愣。
  这个可能性是邰秋旻提出来的。
  彼时有鱼刚进门,见那厮在月亮下对着罐头摆成的城堡沉思半天,沉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江诵说,这是让小鬼找不到正门进屋的法子,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这里有扇门,”邰秋旻立起上半身,抬过猫爪比划,“可以通向其他地方,比如罅隙,或者另外的区域。”
  有鱼反驳:“江诵还说,实体不可能这么早就出现。”
  邰秋旻无所谓道:“试一试嘛,试试又不费钱。”
  但是可能费命。
  “好吧,”那空间在联会,有鱼抱起猫猫,打算偷偷溜进去,“到时候请好好保护我,尊敬的区域官大人,我相信你不会为了提前拿到壳子就置我于不顾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我的壳子?”
  谁料邰秋旻没接茬,只端着副漂亮猫猫脸说:“我打不开。”
  有鱼没说话,垂头以一种“我以为你什么都会”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后者有些炸毛:“溜门撬锁这种事我才不屑做呢!”
  于是有鱼放下猫猫,斥巨资打车来找擅长溜门撬锁的江某。
  “你是说,”二十分钟后,拿过装备穿戴整齐的江诵站在对联前,“这里有扇门,通向新空间?”
  有鱼拿了套备用的,瓮声瓮气道:“试试?”
  “试试就逝世,”乐知年已然调试好通讯设备,死马当活马医,豪情万丈道,“两位,请吧,组织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被庾穗投以谴责的目光。
  江诵双手结印,浅淡的光芒从他掌心蔓开,呈环状推至墙面。
  片刻,对联消失,原本的轮廓下逐渐显出一扇藤蔓缠结的朱漆木门来。
  制式很窄,江诵看过有鱼一眼,见后者点过头,沉出一口气,近前一步,握住门环,推开了它。
  锵的一声。
  第32章 食色
  有鱼做过许多准备和设想,什么民国长街啦,什么水寨旧景啦,什么古都残垣啦,甚至人间炼狱啦……
  独独没想过,还是那间窄窄小小的旧房子,与大门制式格格不入。
  不同的是,这次打理得很干净,还充满了烟火气——
  窗明几净,隔断半开,窗台边那几朵碗莲含苞未放,在微风里细细摇曳着。
  啁啾鸟鸣顺着窗缝断续传进来,电视机里正在放时下最火的古装偶像剧,电视柜上摆着全家福。
  不是有鱼见过的那张照片,上面没有丁峰元及其父母,只有秦珍树和她爸妈,一家三口笑得很是温柔。
  有鱼近前听过一耳朵,有些奇怪——这剧该是晚间黄金档准时播放,可现在明明是白天,看光线入户角度,还是中午这段时间。
  他回头,大门缓缓合上,门外是一条春光绰约的花径,有只圆滚滚的蜜蜂顺着不断变窄的门隙飞进来,绕进厨房。
  砂锅里炖着汤,咕噜咕噜沸着,间或顶起盖子。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并三副碗筷,都盛好了饭,不过其中两碗中间竖插着筷子,旁边那碗吃了一半。
  通讯断断续续的,但很难沟通,杂音又重,江诵喂过几声,干脆关了它。
  他知会过有鱼一声,端着枪转去厕所。
  摆出来的洗漱用品都只有一套,柜子里放着些女性常用品,看着似乎是独居。
  两人对视一眼,有鱼略略点过头,拧开了卧室门。
  很明显的女生卧室,干净而柔软,带着股柑橘的清香。
  床的规格制式以及摆放和现实中相异,床底做成了抽拉式柜子,是很常规的位置,侧对着窗户和房门,正对着书桌。
  桌架上摆着些专业性颇强的书籍,内容很是晦涩。
  桌面角落放着颗白毛仙人球,正在开粉色小花,花旁有个摊开的日记本,页缝里夹着一只笔。
  笔尖还没按回去,就像是日记主人写到一半,因为一些不用出门或者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小事暂时离开了。
  这是目前看来,最有价值的东西。
  江诵上前翻过本子。
  有鱼提醒道:“不一定是秦珍树写的。”
  江诵在拍照留证间隙点头:“我知道,到时候会进行笔迹比对。”
  有鱼说:“我的意思是,就算笔迹相同,写作习惯相同,记叙癖好相同,也不一定是她写的。”
  江诵动作一停。
  那日记本是从两年前的三月份开始的,扉页写满了“秦珍树”三个字。
  最先只有画,两人看不出所以个然来,只知道那画从最开始的杂乱线条变成了简单速写。
  第一份有内容的记叙起于五月初,立夏——
  【我养的猫说话了,我知道,这是精分前兆,可它说的话我很爱听】
  有鱼眼皮一跳。
  日记里有很多无效内容,一页里能拼凑出的句子很少,而秦珍树好像不喜欢写句号,后面的句式都是如此——
  【它说我爸妈能回来,我当它哄我,我已经很久没开心过了,可有一天我回家后,看见了他们,在给我做晚饭】
  【短暂的,我很高兴,我太高兴了,我差点把家烧了】
  【可他们只出现了半天,消失了,我又找不到他们了】
  ……
  【他带我去医院看病,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可我害怕正常后他们会彻底消失】
  【太好了,不是幻想,也不是其他的,只是抑郁,怎么是抑郁呢,我明明那样开心,我的猫又说话了,我又看见他们了】
  【我们吃了饭,看了电视,和以前一样,和平常一样,他们问我最近怎么瘦了,但是散不了步,他们无法从这里出去】
  ……
  【我知道了,这里不是外面,是里面,是我睡着后的世界】
  【没关系,我可以常常过来,只要能见到他们,我爱他们】
  ……
  【他们想出去,他们想见我,我带不走他们】
  【他们的身体被烧了,需要一副育腔重新出生】
  【我不知道什么是育腔,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不对,我想让他们回来,我只是想让他们回来,我爱他们】
  【可是我找不到新鲜的尸体,这里没有尸体】
  ……
  【我决定把自己当作育腔,只要我快死了,他们就能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我就能让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太高兴了,我爱他们】
  ……
  【我失败了,我听见我妈妈在哭,她求我别动手,好疼,我真的好疼】
  【我好累啊妈妈,我想见你】
  ……
  【他们好生气,我第一次见他们这么生气,我好害怕】
  【我很难过,怎么选都很难过,可是……可是,他们怪我为什么要停下来,我的父母为什么想让我死呢,他们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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