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有鱼由此愣了半秒,重新集结的鸟群已经嘶叫着冲过来了。
  有藤蔓自后破风而来,卷过他腰腹,粗鲁将人挥开。
  藤梢匆忙结成的屏障在撞上鸟雀的刹那开始燃烧,回蹿。
  子弹飙飞,鸟群开始后撤,有只爪子带血的青鸟误打误撞,穿过了两人的防御范围,爪尖飞快划过邰秋旻的脖颈。
  有鱼余光瞥见对方有个捂颈跪地的动作,但想到其奇怪体质和恢复速度没多在意,径自追了上去。
  他持枪转过拐角,廊道一片干净,半点羽毛都没有。
  “跑掉了,你看见没有,那张脸好像——”有鱼边说边往回走,看清什么时顿住了话音。
  办公室门口被藤蔓封住了,不断烧卷又不断生长,火焰与烟雾被罩在里面,而有团黑影趴在不远处,身边落着几团零星的火苗。
  “邰秋旻?”有鱼面色一诧,扫看过周围,往影团旁边的地面开了一枪,那东西没有反应,“喂!”
  他持枪瞄着影团缓步靠近,看清地面正在扩大的血洼后,收枪跑过去,迅速脱掉上衣,把人整个翻过来,帮对方死死捂着脖颈的豁口,愕然道:“邰秋旻?”
  那创口极深,阴火一般,居然还在慢慢往外扩。
  有鱼单手把身上仅有的恢复针剂翻出来,飞快注射。
  没有用,反倒加剧了腐蚀效果。
  他啧声甩开那半截药剂,抽刀把周围的肉剜下来,隔断腐蚀,可底下的骨面居然有些发灰,像是霉点,一簇一簇的。
  血液冰冷透骨,不断漫出来,顷刻浇湿了他的上衣。
  他耳中嗡了一下,一时有些微妙的无措,这个位置又难打止血结,心里乱糟糟的,按着耳麦不抱希望地唤:“乐知年?江诵!”
  “滋——滋——”
  “庾穗?穗穗?”
  “滋——滋——”
  有鱼惊疑不定,有些焦虑地扫看过四周,试图找点别的东西止血。
  有只血手突然探过来,锢住他下颌,把他的脸掰正——
  邰秋旻手上虚弱,嘴上恶狠狠道:“不……准……走……”
  “我没……”
  手已经脱力摔地上了。
  有鱼条件反射性地皱了眉,盯着血流,对这突发情况有些状态外的发木——
  这家伙明明近乎不死之身,之前被火烧被刀砍被打散都没事,还每晚把自己拆成骨是骨肉是肉地睡,现在怎么会……
  “邰秋旻?”他把对方的头扶高,带着那人的手指试图催动能力,“你到底……怎么回事……”
  但那些血液没有反应,反倒隔壁办公室里的植物开始生长,窸窸窣窣,争先从门缝爬出来。
  “我在御水,你们别来捣乱……”他焦躁地抱怨了一句,就跟那些玩意儿真能听懂似的。
  结果那些植物挤挤挨挨,真的又垂着叶子回去了,看上去居然莫名有些委屈。
  疯了,有鱼不由腹诽,真是全疯了。
  他把邰秋旻的衣服撕下一块,和自己的拧在一起,重新绕上去,死马当活马医地打了个死结,而后背起对方,往电梯方向跑。
  “说好的给我收尸呢,”他小声说着,“现在算什么?”
  快靠近候梯厅时,斜刺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形容慌张,眼镜碎了一片。
  “太太……”有鱼刹住脚步,心脏狂跳,某种可怕的猜想迅速成型,“你怎么在这里?!”
  方恕生双眼闪躲,巩膜渗着红血丝,半张脸连带着大半衣襟全是血——那出血量足以致命——胸前祈喜绳黯淡,十二股纤维断了一半,手里还攥着把沾血的短刀。
  他惊叫一声,瞳孔颤动,没有迎上来,反倒转身就跑。
  有鱼背着人追了两步:“方恕生!”
  “咚咚咚——咚咚——”
  脚步声并没有远去,在周围回荡着。
  第43章 交错
  地下车库,一隅。
  这里的顶棚颜色被统一漆成了银白,灯箱式的导视牌黑底白字像个灵堂“奠”的变形,连带着智能灯管都随走随亮,堪比鬼火。
  但庾穗脚步轻悄,哪怕背着人点地而过,也没有唤醒任何一处灯光。
  每路过一面凸镜,她都会飞快确认一下背上人的情况,确保没有出现异变。
  黑暗中,远处一点响动借着管道呲溜传过来——那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撞上去的动静,隐约有拍翅声。
  与此同时,江诵动了动手臂,哑声唤:“穗穗……”
  庾穗脚步一停,把他抡下来,以刀柄抵在墙面观察过一阵,才收刀退开几步,问:“你感觉怎么样?”
  江诵捂着额头,形容颓唐,有种宿醉后头疼欲裂的感觉:“其他人呢?”
  “走散了,”庾穗边说边把刀刃甩出来,“我本来打算把你送出去……”
  “小心!”空间温度攀升,江诵在猝然蹿至的火舌里一把将她扯到身后,掌心平举,竖起一块约90英寸的透明隔离屏来。
  火焰橙红明亮,水浪一般,顺着屏障在半空轰隆铺开,而后沿着几根结构柱烧下,映红了无数车位吊眉及设备管道。
  在地坪漆的反衬下,这里瞬间如堕炮烙地狱。
  与此同时,屏障开始出现网状裂痕,江诵手掌被压得矮了半寸。
  但持续时间很短,至多十秒。
  江诵拉着庾穗疾退,待亮度降低后,收屏抖袖,甩开余下的火星子,皱眉问:“怎么会有业火?”
  庾穗说:“这里空间不稳定,经常突然置换,可能是从别的地方烧过来的,有人遇袭了。”
  仿佛为印证这句话,有笼鸟雀突然从烧熔的管道豁口里扑出来,被梦貘挥刀间带出的气浪斩散。
  “气息有点熟悉……”她折身抵住白狼后背,不确定地说。
  “进来的成员里没有会使这玩意儿的,这种纯度的业火……只有可能……”江诵盯着那些仍在燃烧的标志牌和鸟类尸体,听着管道间时不时的拍翅声,有些头痛地皱眉,“那货提前回来了?”
  *
  青鸟繁殖得不算快,但那些掉落的叶片仍然具有幻化形变的能力。
  这里管道交错,它们横冲直撞,逐渐散入整栋写字楼内,偶尔于通风口探出个脑袋,僵硬地转动眼珠。
  某层某处廊道内,安全通道指示牌经不明振动震落在地,绿汪汪的半亮着。
  片刻,被一只穿着麻凉鞋的脚匆匆踩过,咔哒裂了。
  “我都说是自己人了!你还开枪!”来人顶着摇摇欲坠的面皮吼道。
  子弹没有打中对方脑袋,在离眉心半寸远的地方荡开一片透明的六角光点——
  那是联会特供的微型保护膜,但技术有限,目前来看比较鸡肋,只能挡挡联会特供的小型枪械,以及一些比较低质的术法攻击。
  那条落单的小银鱼是个怂货,已经钻进袖口装死了,还一亮一亮的,试图伪装成大号萤火虫。
  乐知年孤疑站起,扶着墙不住后退,另一只手在护目镜边缘摩挲,试探道:“平等友爱和谐互助?”
  “爱死不死莫要添堵!”对方一拍大腿,腾出一捧灰,“嗳,总算遇着对的人了!你是不知道,我刚碰见俩冒牌实习,形迹可疑得哟!”
  乐知年嘴角抽搐,不由确认道:“你确定是俩实习?还形迹可疑?”
  “我就说哪有人和异端混迹……”来人嘀咕。
  乐知年没听清,拿开耳麦:“啊?你说什么?”
  “我说——”对方在擦身的瞬间一把拽过他胳膊,带着人调了个个,往前冲,“跑!”
  下一秒,一波穷追不舍的青鸟像风卷一样从隔壁廊道冲了出来,形容癫狂,爪喙带血,后头还跟着听见动静重新寻过来的魇貘。
  乐知年往旁往后各瞟过一眼,分不清到底是被什么惊到了,反正瞬间两只脚倒腾得比谁都快。
  “别紧张别紧张,这面皮不禁烧,”对方顶着半面男相半面女妆,半哭半笑地追上他,说,“别误会,兄弟,这真的不是真皮,我真的是好人。”
  不说还好,一说乐知年就想起那些皮质的小衣服,握着枪把,浑身不自在地问:“您……哪位?出什么任务呢?”
  “我就是早前一时财迷心窍,接了个风水外活儿。”来人嘴皮子相当利索,又快又清楚,边扼腕,“我刚调来这边你可能不晓得,但我队长你绝对认识,那可是十里八乡丰神俊朗的一条狗,啊不是,一匹狼。”他嘶了一声,此情此景,话题都能跳跃得这么快,“你说这都是犬科,为啥量词不一致呢。”
  乐知年瞬间猜道:“江诵?”
  “诶嘿!没错!”来人要来勾他肩膀套近乎,被不动声色地让开,“兄弟,这破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又出啥任务呢,要不先把我捎出去呗。”
  乐知年上下打量过他,心念电转:“郑钱?”
  “诶嘿?你认识我?”
  “哎呦,”乐知年瞬间笑开,斯斯文文地抬手奉承,“谁不认识郑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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