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然而,当她点开那条热搜并滑动了两分多钟后,她露出了舒畅的笑容。
没有一张图片,没有一秒视频。通篇是接到匿名举报,个人表达下的文字描述。
那没事了,她想。此刻二号心态完全转变,从声临其境变成旁观吃瓜。
一部分网友很激动,毕竟往前数不管多少年,“美人鱼”都是人类最丰富最奇幻的现象之一。谁不想自己这辈子能遇到一条美人鱼!另一部分网友较为清醒,冷静提出,既然是举报为什么拿不出任何证据,举报个贪官还要举身份证呢,举报这么离谱的事情一条尾巴都不拍吗?
针对这点,一些人给出了自己的理解,“照片一拍就等于举身份证说自己是谁了吧,除非这辈子不想再干这行了。”以及,“没有证据才可能是真的,因为要憋个大的。”
另外一波理中客,依然保持自己质疑一切嘲讽一切的冲浪作风,发表出诸如“才年初小编就冲kpi了吗?”、“科研局从上到下烂完了”的经典言论。
而二号,横跳在各种风格的言论之间,企图识别出谁是这个实验室的叛徒。毕竟核心接触人员只有16个人,她在心里把每个人的脸都想了一遍,筛选出几大嫌疑人,但仔细想想又每个都对不上。
比如,可乐男,他每周,不是,大概三天左右吧,他就会因为太低级的错误被周幸骂的狗血淋头。她觉得可乐男很可能恨极周幸,用对外泄密方式达到一种压力的纾解。
但对不上的点是,据二号的观察和情报所知,可乐男应该是很在乎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工作,他不是害怕失业,他是害怕他爸。他在所有男性长辈面前装模作样畏畏缩缩。这样的人不太可能自掘坟墓。
“砰砰砰!”突然而来的敲窗声吓地她一跳,二号心里的复盘被打断,而周幸的大脸出现在玻璃窗后面,“砰砰砰!”周幸又敲,伸着头勾着眼俯视着屋内地上的她。
“来了来了,您来这么早呀?”二号从地上弹起来去开门。周幸转过来看向门口,问她:“昨晚不是你值班吧?”
“是的是的,我自愿留下来的,昨天数值突然变好,我想着留下看持续观察下。我上午整理初步结果给您汇报。”
听到数据变好,周幸脸色顿时温和了很多,对着二号点了点头,让她整快点,说上面昨晚突然催进度,人鱼如果状态好,今天就按药物排期依次注射。
二号点头如捣蒜,用“好的好的”送走了周幸。
周幸在早上六点接到m电话,好几天没联系了这人再次来电话依然是很没有礼貌,劈头指责周幸团队有人泄密,还上升高度,说如果再被深扒,这将影响他下半年选举的形象和影响力。
周幸也没好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催他进度,搞得像他的作品是别人的一样。于是他也说出难听的话,“你不是黑白通吃?你的黑料还差这点?”
电话那头m和一个女人小声蛐蛐了一会儿之后,回来对着话筒,下发了硬性命令:“别以为我不敢提前让你闭眼,想想你的小命,这个月就给我一个能用的结果。”
于是周幸爬起来赶去实验室,准备人为加快进程,把m那个命不久矣的残废儿子的复健计划按下倍速健。
其实他已经有了两种再生方案试剂,但总是用在人鱼身上是不够全面的,动物实验的下一步最好是有人类实验。也不能直接给m那个残废儿子使用吧,本来就是不合格后代,一下子搞死了自己小命也受到牵连。眼下,他希望能准备好两套方案,一个是健康的活人实验,另一个是移民计划。不行就跑。
周幸去往实验室的路上,路过学院新刊走廊时,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裂开嘴笑得傻里傻气的研究生照片上。“许小朵…”这名字令他耳熟,面相也令他满意,他决定一会儿好好回忆一下这个好孩子的体检数据。
第21章
人鱼做了个深沉的梦。
他梦到在海里,他向岸边游去,去往和李斯予约定的礁石,他们将在月光下牵手起誓,缔结纯洁而牢固的无形契约。
他的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情愫,而岸边了人也在对他微笑着。他看不清那人,但他能笃定对方也在微笑着,期盼着他的到来。
人鱼的一生有多久?他并不清楚。他没有见过很多同类,甚至在他目前为止的生命里,见到的大部分都是人类。
而李斯予是那个特别的,能令他感到腹鳃都幸福地舒展开来的人类。
他向着那水面的光晕更快地游去。
可是,不知为何,他熟悉的海水突然变得陌生,水面凝固成为透明玻璃,他一直游却又一直无法冲破这透明屏障,他伸出手呼喊而水面上熟悉的人影全无反应。人影渐渐清晰,又突然变出很多个,原来那不是李斯予,那是一些没有五官的人,他们围在岸边,观看着,用手指着,交头接耳,窃语着。
窃语声越来越大,他的心愈加慌乱。一阵剧痛爆裂在意识中,“a——”人鱼刷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像溺水的人突然得到了空气,从窒息的梦中醒来。
圆形的金属穹顶,延伸下圆柱形的玻璃观察仓,小拇指宽的金属条从中心散开嵌入在他躺着的光滑地面上。原来他还在这个透明通电的监狱里。
被击中的左腿依然没有恢复,这是他放任的结果。没有人知道再生是人鱼能控制的,他只是不能控制形态的切换而已。修复也只是要迎接下一个受伤阶段而已,他宁愿这样残破地躺在这里。而且,修复需要大量的食物,和新鲜的水,这些愚蠢的人类,什么都不给他,以为自行车能自己开走吗!
就在他浑浑噩噩躺着,反复回忆着李斯予家的浴缸和快乐小狗乐园时,一个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类鬼鬼祟祟冒出在视野里。
人鱼从地上的视角看去,那个人先是把门开了条缝,头伸进来,东张西望,当看到他的时候那人嘴巴张成了圆圆的“o”型,然后脚步很轻偷感很重地跨了进来。刚伸出脚,就被一个声音喊走了,他立马又站直身体,背对着人鱼这边,对着什么人毕恭毕敬地点头,随后关上门切断了人鱼的视线。
许小朵这个傻子,怎么比李斯予来的早。人鱼躺着,莫名生气地想。
然而他中心升起希望,既然能看到许小朵,那可能在他看不清楚还有多久的鱼生中,也是还能看到李斯予的。
于是他动了动左边大腿,闭上眼睛平稳呼吸,试图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精力去稍微修复一下自己伤口狰狞的人腿。
许小朵今天下午,很意外地接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学长电话,让他来科研局一趟,说他之前留的一些重要记录自己看不懂,让他来对着解释一下。
话里话外还有些责备,说许小朵记录这种共用材料怎么能带自己个人风格,这会导致不同的人理解偏差 ,从而影响最终准确性。几句一说,有点唬住他了,许小朵连连道歉,说马上就来,不等明天了。
来的时候又急又顺利,甚至还跟在一个白大褂后捡漏了,捏住了没来得及合上的刷卡门,看到了受伤躺着的人鱼。
他有点激动,想进去安慰一下人鱼,但又突然又被给他电话的学长抓了现行,被叫走了。
他只来得及在跟着走的时候给李斯予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反正还有机会,他想。
学长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这个学长他不是很熟,隐约记得总是挂着很标准的微笑,令人觉得很绅士但又摸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我不需要跟这种人打长线交道,也太深奥了,还是炆哥人好,光明磊落,浅浅的很安心。他想。
然而或许就是因为一直在想东想西,没认真看路,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这条走廊很陌生,几乎没有来过。
从前他在这儿打零工没有很久,但大多数地方都走过了,这个走廊却是真的陌生地很诡异。
许小朵忍不住开口问:“那个,学长,我们去的地方是这个方向吗?没怎么见过呀?”
学长脚步不停,但转过头,依然是那个标准的礼貌的微笑,“最近一些器材搬地方了,很快就到了。”说完也不等许小朵回应,继续平速往前走。
走廊尽头,是个拐角。这个楼的构造区别于普通层级式楼房,据说是一位建筑学者前往北方深度学习了苏式构成主义之后的第一个作品,一到三楼的中间部分打穿了做了一个巨大的几何内空中心,这也造成了这里边缘部分的这条楼梯,比其他楼层都要陡峭。这栋大楼翻新过一次后,安装了很多新设备也外装了电梯,但几乎没人再来这个角落。
学长走到尽头停了一下,很礼貌地等了一下许小朵,许小朵没多想,当做普通的礼让,走向台阶。
“小朵,”学长那张微笑的脸突然从后方凑过来,极近的距离和对方鼻息的气味让他下意识退让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碰到了什么还是什么碰到了自己,许小朵脚一歪,整个人重重摔倒,沿着楼梯滚了下去。“构成主义还是太抽象了——”短暂的一瞬清醒里,这是许小朵仅能想到的几个字,然后他便像切断电源的电视机,瞬间沉没在黑暗中了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