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我不喜欢商品使用过程中带着标签。”
“我有一个问题。”
“你有一分钟时间。”
黎又瑜语速加快:“关于基因检测,真的准确吗?以什么标准来界定一个人的基因是不是优等,假如,在所有人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将我的基因交给机构,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标准?”赵禹庭的钢笔尖悬在启动键上方,墨水滴在按键上,“优秀基因意味着绝对服从性,就像……”
他用笔杆挑起黎又瑜的下巴,“听话的奴隶不会在主人说话时打断,更不会质疑主人的动机。”
“可是,基因不会撒谎,但数据可以篡改,凭什么基因检测必须到你们指定的机构。”
赵禹庭面上无过多的表情:“那你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一下午,黎又瑜躲在管家新给他安排的房间消化着赵禹庭的话,他明白赵禹庭不是在讥讽他,而是在告诉他一个实事:这个时代,权利说了算。
晚餐在客厅,三十几人同时用餐,赵禹庭抽空找到赵向聿:“给他拿点吃的,不用来这里。”
赵向聿没心没肺:“那我也能走吗?我也不想待这里,太无聊了。”
“你不行,去找他,让他不要来前厅。”
赵向聿端着一盘吃的在后院锦鲤池边找到黎又瑜:“给。”
“管家有安排我们这些‘下人’喂,于小衍吃饭。”
前面宴会结束,佣人们会在休息区安排年夜饭。
“你又不是真的下人,别理,拿着,你吃。”
黎又瑜吃着冷掉的牛肉:“你怎么跑出来了?”
“偷跑出来的,我哥让我拿吃的给你,哥对你真好,让你不要去前厅,我想走他不让,你不知道前厅多没意思。”
“奴隶不能进前厅,这点我还是懂的,其实他不用刻意让你来提醒的。”
“对,奴隶不能在前厅吃饭,要等主家吃过后才能吃,你们贫民区没有这些规矩吗?”
“我们那边没有奴隶。”
赵向聿了然:“也对,你们请不起佣人,买不起奴隶。”
“那得拜你们这些有钱人所赐,ai让多少人无工可做,无钱养家。”
“这样不是很好吗?ai效率高,正确率也高,而且不用面临劳动关系,对你们这些人来说也有好处,工作多累,在家不行吗?”
黎又瑜强忍住把食物拍他脸上的冲动,“你站在食物的最顶端,说这些食物难吃,跟你说不通。”
赵向聿再次回大厅,老爷子当众宣布,赵禹庭将东区那块地送给赵勋的儿子当压岁钱,众人恭喜,赵勋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赵禹庭静静举着酒杯,回想着爷爷的话:“一个奴隶,玩够了就扔,不要放在身边太久,养狗养久了也会生出感情。”
他不是狗,他不是宠物,他是人,鲜活的人,他有名有姓。
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着灯光晃动,赵禹庭一口闷尽杯中酒,散去脑海中那张倔强不安分的脸。
黎又瑜迷路了。
连廊样子差不多,一不小心走到一处竹林,小桥流水,旁边是一处纯竹子制成的房子,潺潺流水声中,竹房子里传出男人交谈的声音。
黎又瑜赶紧闪到屋后,里面几个老者正在聊天,其中一个是赵禹庭的爷爷。
“‘净化中心’提案暂未通过。”其中一个声音说。
黎又瑜不敢动,站在原地继续偷听:“‘劣等基因携带者’数量决对不能超过上等阶层人数,必须尽快净化。”
净化?黎又瑜听的云里雾里。
“禹庭必须接受首席议员头衔,我们必须拿到决对权利。”里面的人说。
听到赵禹庭的名字,黎又瑜恨不得耳朵长到对面屋子里。
想靠近点继续听,终止话题,谈话的几人相约着往前厅走去。
年夜饭后,客人们陆续离开,留下赵禹庭等人和赵勋一家。
苏敏几次靠近赵禹庭,不是递纸巾,就是倒酒,赵禹庭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道:“苏小姐若是想应聘佣人职位,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网站。”
苏敏哭着离开,赵禹庭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离开宴会厅。
黎又瑜被安排在客房,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早起,反正也没他什么事,早早关灯休息。
刚入睡,黎又瑜是被唇上的痛意惊醒的,黑夜里,浓烈的酒味刺激着黎又瑜鼻腔,淡淡的熟悉的香气逐渐令他松开挣扎的四肢,终于,找到喘息的时机,黎又瑜问:“这次你是真醉了吗?”
赵禹庭在黑暗里凝视他,掐住他下巴:“你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亏的一笔买卖,不要让我后悔。”
黎又瑜完全听不懂:“我会在死之前还你三百万。”
他不懂,永远不懂,赵禹庭失去的,是在老爷子面前的底气,是在赵勋面前高高在上的筹码,赵勋一直压父亲一头,到赵禹庭这一辈,赵勋才会在人前称呼父亲大哥。
黎又瑜摸索着打开灯,看清赵禹庭眼神里的痛楚与折磨,黎又瑜推他:“你心情不好?因为三百万吗?”
“你让我失去的远不止金钱。”
午夜,电子烟花四起,黎又瑜被迫趴在客房的窗户望向夜空,电子烟花始终没有真的烟花漂亮,身后,赵禹庭附身捂着他的眼:“还有心思分心,看来是我不够用力。”
赵禹庭厚重的外套磨得黎又瑜皮肤刺痛,很快,另一种感觉淹没细微的痛意,拉着他没入情欲中,反抗不了,那就加入。
赵禹庭抱着怀里乱动的人,想起白天看到的花,灿烂,明艳,如野马奔腾。
烟花声起起落落,赵禹庭低头,看见的是黎又瑜脆弱的脖颈,美丽如窗外的烟花,赵禹庭情不自禁摸上去,似乎只要他一用力,它就会断。
爷爷今天问他:“为一个奴隶,值得吗?”
值得吗?他不知道,但他乐意。
第36章
凌晨两点,赵禹庭穿戴整齐,床上迷迷糊糊的人睁眼:“新年快乐啊,赵先生。”
他已经很久没有当面听过令他心跳加速的祝福语,他的下属、合作伙伴、客户,他们的祝福语公式化千篇一律,他也会礼貌性回复“新年快乐”,毫无感情。
黎又瑜光着身下床,从地毯上捡起他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我好困,我明天会被安排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除了我,没人能使唤你,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经过意园回形长廊,赵禹庭抄近路,从假山后的石台阶越上二楼,路过爷爷房间,镂空梨花木窗虚掩着,里面传出造作扭捏的声音:“这力度可以吗?”
余光瞥见赵勋的老婆穿着旗袍,半蹲在老爷子面前替他洗脚。
强烈的不适感冲击着大脑,意园有佣人,老爷子有专属理疗师,完全不用赵勋的妻子在半夜穿着暴露的衣服给老爷子洗脚。
烂透了,从里到外,脏污不堪。
回到主人房间,赵禹庭脱外套时,感觉到口袋里的硬度,里面藏着一个大红色烫金字的红包,拆开,一条字条:“新一年,祝你开心。”
里面的钱很少,少到可忽略不计,赵禹庭将字条放进钱包夹层,小奴隶的字不错,如清风扫清先前的阴霾。
进浴室洗澡时无意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上扬,他居然为新年的一声祝福、一个红包感到开心。
一大早,赵向聿打着瞌睡,照惯例给爷爷拜年,老爷子给他一张卡:“好孙子,爷爷给你的压岁钱,新一年,给爷爷带个孙媳妇回来,爷爷还想四世同堂呢。”
赵向聿努力向他哥使眼色,希望他哥能够拯救他,他哥当作没看见,赵向聿强扯着笑退到一边。
大伙依次向老爷子拜年,管家拎进一个金色的鸟笼,说是大小姐托人送给老爷子的新年贺礼。
赵向聿挤到他哥身旁,小声:“哥,姑姑怎么总喜欢给爷爷送鹦鹉?每年新年都送鹦鹉,爷爷又养不好,每年养的鹦鹉不是病死就是抑郁死。”
“姑姑小时候第一次给爷爷送的礼物是鹦鹉。”
“懂了,中间那些年姑姑跟爷爷闹翻了,出国后一次也没回来,这些年又开始联系,鹦鹉是他们修复关系的桥梁。”
堂姐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她向老爷子介绍身边人时,老爷子收起笑容,敷衍地点头,红包都没给。
赵向聿挪到堂姐身边:“姐,你很有种啊,敢在今天把你女朋友带来。”
“总催婚,催烦了,今天直接摊牌。”
“看到我爷爷和你爷爷的眼神没,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你关起来,关个十年八年。”
“那我死给他们看,迂腐,古板,还总说我们不懂变通。”
赵禹庭将这边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的这位堂姐,早几年与一位下等淘汰者相恋,家里不同意,两人私奔至外地,被赵家抓了回来,堂姐的孩子被迫流产,男人不知道所踪,家族将那件事死死压住,赵向聿并不知情,赵禹庭知道今天她是故意向催婚者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