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就凭你把你自己卖给了我。”
“那不是我自愿的,当时情况紧急!”
“多说无益,过来,替我脱衣服。”
黎又瑜拳头在身侧攥得发颤,脖颈青筋隐隐跳动,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般发不出声,下颌倔强地抿成直线,所有尖锐的质问和无言的呜咽都锁进咬紧的牙关里,下一瞬,黎又瑜抓起赵禹庭的手腕,用力咬下去,咬下所有的委屈与气愤。
赵禹庭本能的劈向黎又瑜后颈:“最烈的马都有被驯服的一天,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门被甩得发出巨响,黎又瑜揉着被劈酸的脖子,刚那一口咬的用足了劲,下颌拉着生痛。
楼下传来汽车轰鸣声,黎又瑜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他一定要去上学。
接下来两天,黎又瑜没有在别墅见过赵禹庭。
第39章
迟锦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先生大前晚开车出去的,一直没回来。”
当晚,晚餐前赵禹庭回到别墅,手腕绑着白色纱布,赵向聿和迟锦佑一齐问:“哥,你手怎么了?”
“先生,您受伤了?”
赵禹庭淡淡瞥向黎又瑜:“不小心被狗咬了。”
黎又瑜埋头喝汤。
“先生,被狗咬了要打预防针,您打了吧?”
“嗯。”
赵向聿:“哥,在哪被咬的,咬人的狗不能留,打死没?”
“不用打死,总会学乖的。”
晚餐后,黎又瑜轻敲赵禹庭卧室门:“我能进来吗?我是来道歉的。”
赵禹庭裹着纱布的手比他的脸早一秒映入眼帘,黎又瑜不敢抬头:“对不起,我不该咬你。”
“你为这个而道歉?”
黎又瑜目光坚定:“我为一时冲动咬了你道歉,我还是要去上学,工作没了以后再找,我不想依附你,当一只花瓶。”
“你高看自己了,你不是花瓶,你只是我的奴隶。”
黎又瑜从他的语气里听到松动,“那你是同意了?我能去上学了?”
“我不同意,你就不去?”
“不,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上学,如你所说,你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小奴隶身上,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我的躯体只会跟随着我的灵魂。”
眼前的少年,比他的弟弟赵向聿还小一岁,有着赵向聿没有的坚韧和不屈不铙的意志。
昨晚与姑姑视频,姑姑今年四十八,定居国外,当年被迫与初恋分开,继而与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婚姻维持年限与夫家商业立足年限几乎一致,夫家破产,姑姑净身出户,一个人跑去国外,这些年,姑姑换过的男友无数。
姑姑给他介绍小她二十岁的男友,支开男友,赵禹庭问姑姑有没有在他们身上支付过感情。
姑姑笑着说他问出跟身份不匹配的问题,她告诉赵禹庭:人生苦短,请先享乐,养男友如养宠物,偶尔哄哄宠物,逗他开心,宠物开心,即便出走,也会找回来的路。
赵禹庭不想养宠物,不想做浪费时间的事,但他想做个实验:放出去的宠物会不会找回家的路。
老练的驯鹰人知道,真正的征服不在锁链的刻度,而在苍穹的边界,鹰羽翼丈量过所有风的形状,最骄傲的猎手会自愿栖息在最初的手套。
赵禹庭侧身,示意他进屋:“告诉我,你上学是为了什么?为毕业找份工作,摆脱底层身份,把学历当作逃离原阶层的工具,带着你父母家人的期待,毕业后到处投简历,挣脱‘淘汰者’命运,既如此,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给你足够了。”
黎又瑜摇头:“对你们这些上层人士来说,无形的阶层烙印很难消除,我也从来没有将自我价值与‘是否逃离底层’绑定,对我来说,知识不仅能带来经济资本,更赋予人打破认知局限的能力,你可以嘲笑我,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蔑视我的决心。”
赵禹庭冰冷的脸上表情未变,在黑暗里站了许久:“你可以去上学。”
“我还有一个问题,赵勋,他在瑞阳县的工厂,真的是五金工厂吗?”
“工厂只是一个幌子,他在经营期间购买三台小型挖掘机,雇佣多名矿工,合理怀疑,赵勋非法开采矿产。”
黎又瑜激动地抓赵禹庭胳膊:“我在我爸爸的笔记本里看到过打矿井的工费,我们是不是可以报警调查?”
“笔记本不能作为证据,耐心等待。”
“我已经等太久了,我需要一个真相,一个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他们身体健康,家中无欠款,他们不可能自杀。”
“你能做的只有忍耐和等待,做个听话的孩子。”
黎又瑜胸口剧烈起伏:“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不被上层阶级一手遮天掩盖的真相。”
赵禹庭僵硬地搂过黎又瑜的肩,将他按在自己胸前:“阳光也会照在上层阶级的土地,也会有人头顶光芒。”
“谢谢,这次的谢是真心实意的,那三百万,总有一天我会还你,只要我还活着。”
他的眉眼明亮,如初春融雪的溪流浸润荒野,如盛夏树影间跃动的光斑唤醒倦意,那种独有的、自灵魂深处散发的生机,恰恰是赵禹庭所缺失的。
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喜欢在下雨天看电影,母亲的文艺总跟雨有关,赵禹庭清楚记得一部母亲看哭过数次的电影,中间有一句台词:“有的人黯淡浅薄,有的人光彩万丈,有的人败絮藏心。”
多年之后,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知道了那部电影的名字:《怦然心动》。
赵禹庭抬手遮住他的眼,对着他吻下去,从温柔到撕咬,赵禹庭在他的唇间反复向自己强调:“心动是无能的人用来强调自身价值的低等手段,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失去控制内心的本能。”
开学那天,赵禹庭不在家,赵向聿抢迟锦佑的工作:“阿迟,你工作那么忙,你忙你的,我送他去学校。”
车上,黎又瑜盯着赵向聿:“你想干嘛?”
“去找杨孝南,欠他的钱还没还。”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那样太明显,阿迟会告状。”
“拿我当挡箭牌,我要告诉你哥。”
赵向聿扭头龇牙:“你敢告诉我哥,我就告诉他,你经常跟一个叫‘革命尚未成功’的人聊天。”
“你偷看我聊天! ”开学前夕,他确实常与舍友聊天。
“你笑的跟花痴似的,我站你后面你自己没发现,不能怪我,那人是谁?”
“我舍友。”
“你们什么革命?”
黎又瑜自是不敢说,舍友劝说他加入学生组织的“反ai革命队”,反ai,反ai组织,及ai推行企业,首当其冲的,就是凌海集团。
“话剧,聊话剧。”
赵向聿没再追问,车越开越偏,赵向聿吐槽:“你们这什么破学校,建在山卡拉吗?这一路山啊水啊的,到底是什么学校?”
“贫民学校,能维持不倒闭就不错了。”
确实是贫民学校,学校无人资助,师资力量薄弱,学校交不起学费的学生一年多过一年,走出学校的学生,梦想自踏出学校那一刻破碎,揉皱的简历,起泡的后脚跟,一次一次求职失败的经历后,他们被贴上“淘汰品”的标签。
赵向聿就读的国际院校,每年送出的学生,不是进入高科技实验室,就是送进研发团队,他们靠着背后人脉和家族资本占满原本不多的职位,从富二代,到富三代,富四代,上层阶级延续世袭制度,底层人民一开始便失去先机,一切的不公平,从出生便已既定。
“这种学校能学到什么?”
“贵族学校就能保证每个人吸收到知识吗?”
赵向聿“啧”一声,“有点道理,就像我,什么都没学会。”
“你不是学会了吃喝玩乐吗?也是一种本事。”
“这是天生的,你呢,黎又瑜,你学的什么专业?”
“烟花爆竹技术与管理。”
赵向聿笑岔气:“这是什么专业?我还是头一次听这么不专业的专业。”
“很正经的专业,毕业后我能去为你们这些有钱人放烟花,小费应该不少。”
没有人知道,黎又瑜之所以选这个专业,是为研究火药及炸弹。
第40章
到学校门口,赵向聿肆无忌惮评价着学校的落魄,破旧的公交站台,裂开的马路,东倒西歪的路灯和早已摆工的红绿灯,赵向聿停在路边,憋出一句话:“早就听说过贫民区穷,没想到这么穷,穷到我以为这是电影里的场景。”
资方大佬们热衷于拍摄穷苦生活,他们夸张的制作布景,打造虚假的贫民区,极力用镜头拍摄他们心中的“贫困美学”。
资本对苦难的凝视从来不是单纯的记录,摄影师们在恒温会议室调试着“贫困美学”滤镜参数,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将残酷的社会分层转化为可供消费的视觉片段。
那些经过精密角度摆拍的画面里,布满冻疮的双手与折叠屏手机同框,漏雨的屋檐与星链卫星形成构图张力,原始生存状态被刻意编排成技术文明的参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