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放心吧,交给我。”
  郑修源结束婚假赶过来,“赵总,您……难过的话,您可以哭的。”
  赵禹庭站在屋檐下,耳旁似乎想起黎又瑜声音:“你可以哭出来,累了可以说,痛也可以说的。”
  “他最近在干什么?”
  郑修源自然回答:“杨孝南腿受伤,黎先生将替代他进行今晚的交易。”
  “交易地点?”
  “恒港码头。”
  码头的夜格外冷,赵禹庭突然问道:“结婚的感觉如何?”
  郑修源的妻子由家族介绍相亲而结识,两人平静通过聊天、见面、确认婚期,一步一步,按照上层人士打造的流程走。
  “没有太多的感觉,家里多了一个人。”郑修源回答。
  赵禹庭望向漆黑的夜空,直到前方亮起灯,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他在监控视频中观察过三年的、思念了三年的人,正穿过黑暗向他走来。
  “他来了。”郑修源压低声音,“需要……”
  “不需要。”
  赵禹庭远远看着他从容不迫与交接人握手、交谈,那个曾经在雨夜里说喜欢他,得不到回应,倔强走回宿舍的少年,退去一身青涩,成就另一番景致。
  他要做翱翔的鹰,不能助他飞翔,那也不做折他翅膀的猎户。
  郑修源无声叹息,这几年,赵总遭受过大大小小的报复,汽车爆炸、路过的桥断成两截、乘坐的飞机坠毁,若不是有防备,早不知道丧命多少次,他一直知道黎又瑜的藏身地,也知道他们的灰雀计划,他从来没去找过黎又瑜一次,为了他的安全,更是为了他的大计。
  第62章
  黎又瑜返回货轮,突然停住,望向几十米开外的黑色轿车,车旁边站着两个人,看不清相貌。
  “那边,”他向助理求证,“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助理眯着眼望过去,“没有吧,没看到人。”
  “那走吧。”
  寒风卷起冬天没有落尽的枯叶,赵禹庭回到别墅,赵向聿在花园喝酒,边喝边唱着悲伤的歌,赵禹庭走到他面前:“这三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三年,改变的不止黎又瑜,还有赵向聿。
  “你不是知道吗?在国外花钱,赛马,飙车,跟模特约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那没有了,哥,你一直这么忙,你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忙是为了什么,姑姑说她的初恋情人死了,带走她的灵魂,她之所以还活着,是为了看着爷爷早死,那你呢,我呢,我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从前是为了给母亲、妹妹报仇,为了更好的教养弟弟,为了当好一个好哥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现在,是为了那人曾说过的话:资本凝视成为技术乌托邦的注脚,在消除而非消费苦难的过程中,实现其人文价值的终极皈依,我们所需的,是与ai平衡共存,而不是抹杀人类、减少人类。
  叫来迟锦佑,让他背赵向聿回房间,而他,则是坐在杂物间,撑着脑袋一遍又一遍看着这三年来黎又瑜的录像带。
  他的飞鸟眼珠监控技术成熟到以假乱真,这项技术并未上市,启用过两次,一次用在老爷子的鹦鹉,第二次用在一只黄鹂身上。
  那只黄鹂受过伤,捡到的时候眼珠子里扎着飞镖,腿脚、翅膀折断,赵禹庭救活它,替它换上电子眼,但并不全完治好,命人把它放在黎又瑜当时的临时住所外。
  一切顺利,它被黎又瑜带回去养在身边,黎又瑜并没有发现小黄鹂眼睛的秘密,一养就是三年,黎又瑜与黄鹂待一起的时间,就是赵禹庭可以看到他的时间。
  杨孝南回到灰雀区,伤的比想象中的严重。
  周晨兴冲冲地跑回来:“你们还记得刘哥的舅舅那吗?由他牵线,介绍了一大单,这单做成,我们就能购买大量设备,准备起义。”
  刘哥的舅舅,大家只知道他给某个上层阶级大人物照顾家里的藏獒,这种高危工种永远留给淘汰者。
  那位大领导出门必带藏獒,时间久了,舅舅也能搭上几句话。
  “可靠吗?”黎又瑜问。
  杨孝南思索几秒,“刘哥舅舅绝对信的过,我们那时候没地方去,只有他愿意借给我们钱,给我们安排货轮的也是舅舅。”
  黎又瑜还是觉得不妥:“买家姓什么?”
  “买家不愿意露透姓名,这几年那些个资本家不愿意向上交税,不愿受制于巴别塔议会,私下买碳买电的大有人在,不暴露姓名太常见了。”
  最终决定,由黎又瑜出面谈判。
  地点定在明庐山庄,新开发的旅游区,地处偏僻,杨孝南提醒黎又瑜和周晨以生命第一,发觉异常,马上离开。
  另一边,苏星洲满脸阴鸷,把玩着精巧的匕首,冷笑:“鱼儿上钩了。”
  赵勋手指敲打着没有知觉的大腿,“你最好说话算话,黎又瑜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我的好姐夫,等人到了再说,你拿你的股份,我拿我想要的。”
  “你不就是想要凌海的研究数据,你还想要什么?”
  苏星洲偏头,斜着眼笑:“还没想好,走吧,我的好姐夫。”
  “要不是姓黎的藏的太深,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我也不会跟你合作。”
  “嗯哼?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次多亏你的人跟着赵禹庭,我们才能查到黎又瑜,以谈合约的名义约他出来。”
  黎又瑜和周晨在接头人的安排下进入包间,黎又瑜压低声音:“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我怎么没发现?山庄景色怡人,游客又少,安静,惬意,忙完我们还能在这里留一晚。”
  不对,还是不太对。
  进山庄大门时,遇到的老人,胡子头发全白,年纪至少七十岁,会有老人七十,选在阴雨天出来爬山旅游吗?
  再说途中遇到的一对小情侣,女朋友咬了一口烤肠,只咬一口,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正常小情侣不该是女朋友不想吃塞给男朋友吗?
  “不对,离开这里,有问题。”
  黎又瑜拉周晨往山庄外跑,突然,身后多出一队打手,黎又瑜左右两边看:“你跑左边,我往右边,分开跑。”
  身后追赶的人越来越近,下山的路陡峭,左边一支机械箭射过来,黎又瑜本能的往下一跃,春雨滋生的青苔打滑,整个人如坐过山车往下冲,两边只有草,没有任何方法借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前方大树,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黎又瑜在轻柔的音乐声中醒过来,眼睛未睁开,先唤醒他感观的是沉香木的香气,猛地惊坐起,他所居住的地方没有沉香,更不会有任何香气!
  干净的床,熟悉的房间,黎又瑜揉着太阳穴,下床试图活动筋骨,除了掌手被荆芥划出的皮外伤,其他完好。
  突然,黎又瑜的视线落在前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如既往的傲慢,交叠的双腿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不可一世,犹如一座冷峻的山峰,蔑视世间被他凌驾的所有。
  黎又瑜站在床边,他的公寓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就连床上用品都一样,赵禹庭现在所坐的沙发,还是黎又瑜住过来后添置的,那时的他天真烂漫,觉得卧室太空不够温暖,提议加一张沙发,也是那张沙发,承载他与赵禹庭过多的爱情。
  他们一站着,一个坐着,二人以对峙姿态凝固在空间里,赵禹庭端坐深棕皮革单人椅,交叠的膝盖纹丝不动,镜片后是他凝着霜色眼眸,将站立者的局促尽收眼底。
  黎又瑜不喜欢这种感觉,像犯错的学生等待属于他的惩罚,情绪带到语气中,夹着嘲讽与质问:“久别重逢,赵先生连起身的体面都不肯给?”
  他的尾音带着被炙烤过的沙哑,不知是暖气太盛,还是喉间梗着三年前的刺。
  赵禹庭目光示意黎又瑜看向自己的裤子,“你希望我站起来吗?”
  那里,支起与赵禹庭高冷不匹配的帐篷。
  怒气带着红从耳后漫至锁骨,黎又瑜后退半步撞翻水杯,在羊毛地毯留下痕迹:“我以为我们的重逢不至于怒拔剑张,但更不该是你性骚扰。”
  “性骚扰?”投影幕布应声垂落,监控画面里黎又瑜躺在床上,亲手解开自己的扣子,将衣物扔向地毯。
  赵禹庭放大音频,按下快进键,直接快进到时间条的一半:“你喊的瞭望台,是哪里的瞭望台?”
  冰冷的手捏住黎又瑜后颈迫近屏幕:“需要倒带回放你扯开腰带时,膝盖蹭着床单喊‘赵禹庭轻点’的影像吗?”
  黎又瑜的反应是惊讶大过怒火,以前的赵禹庭高冷,禁欲,不说有多君子,至少礼仪上不至于现在这样,直接将情绪暴露。
  心慌间瞥见满地泥浆结块的衣物,突然意识到这不唯一没被扔出卧室的脏污,无法相信赵禹庭会允许他带着一身泥土进他的卧室,并睡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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