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风吹着她的头发,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她开口说了句什么,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从发色和眼睛判断她是本国人,他用国语说:“你是谁……等等,我爸妈还在里面,你看到他们了吗?”
……爆炸的火光冲天,在热冲击波袭来之前,她果断伸手抱住了男孩的身体,带着他从崖壁上纵身跳下。
海水拍击身体的触感好像还在,林周抬眼看向上方,光线穿透空气,空中悬浮的微粒轻跃着,她有些微微失神。
她一直没说话,白景泽在二楼转过身,趴在木栏杆上看她,问:“你怎么了?”
她踩着木质的楼梯,伴随着脚下的轻微响声,一级一级走上去,眼前人似乎变高了一些,变结实了一些,脱去了刚成年时的最后一点稚气,五官变得锐利很多。
林周走到白景泽身边,正想说些什么,似乎先有什么零碎的东西掉了下去,接着栏杆处轻微的断裂声传来,她正陷入记忆与现实的重叠之中,反应有些滞钝,但还是本能而迅速地抓住了白景泽的手臂,想把他往里带。
成年alpha的体型和她有很大差别,即使林周在beta里已经算是偏高挑的个子,两人的体重还是差距不少,白景泽在栏杆晃动的时候反应了过来,但身体惯性往下太快了,下坠的瞬间,他感觉到林周抓住了他。
虽然画室的楼层挑高比普通建筑高不少,但二楼摔下去,只要不是脑部着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林周抓住他,减少了一些掉落高度。
但林周被他带了下来,她的手从他的小臂处滑到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走廊边缘,手上的青筋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单手毕竟撑不住两人的体重,白景泽的“放手”还没说出口,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万幸的是一半身体摔在了下方的盖着防尘布的沙发上,再次缓冲了落地的冲击,林周被他抱住,滚落在地时,刚好趴在他的身上,头部和身体都没有受到撞击。
白景泽躺在地上缓了缓,身体仅有一些钝痛,应该没什么大碍,但随即,浓郁的血腥味侵入了他的鼻腔。
手臂有潮湿麻痹的触感,火辣辣的,林周感觉有些微微发冷,被海水浸泡失温的记忆好像透过时间浸透了她,她眨了眨眼,发黑的视线渐渐恢复,她看到雇主惊慌失措的脸。
“白……景泽。”林周想要起身。
白景泽喘着气,撑起身坐起,单手抱住她,让她靠在胸前,腾出手去拿手机打电话,动作还算镇定,但声音微微颤抖。
“先不要动,你的手臂在流血。”
第21章 不要对不起
林周从坠落的冲击里回过来神,白景泽已经给刘司机打完电话,车就在旁边的停车场,他对这片的布局规划非常清楚,画室旁边有小道,车可以从侧门快速开过来,比叫救护车来回更快到医院。
林周一手撑在他胸前,往后仰了仰,白景泽以为她反感肢体接触,想离自己远点,于是动作缓慢地往后挪了挪,他背部刚刚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痛得他动一下都要微微喘口气,但怕她往后仰面摔倒,仍不放心地虚扶着她的腰,却看到林周用左手把受伤的右手臂托了起来。
她疼得抽了口气,道:“手臂创口……高于心脏位置,可以放缓失血速度。”
林周白着一张脸,讲话却还很镇定,又问白景泽:“你怎么样?”
“我没事。”白景泽忍着疼,抬手帮她托起手臂,她右手的羽绒服和衬衫袖子都被栏杆走廊上的钉子和断木头撕裂了,手臂被划开的伤口血肉模糊一片。他的急救知识实在有限,不敢乱动,紧张地看着她。
“谢谢,可以帮我把破的衣服拨到一边,确保伤口处没什么杂物……”林周喘了一口气,左手把衬衫下摆扯了出来,“撕一些干净的布料,按压止血。”
白景泽没去动她的衬衫,让她靠着沙发坐着,起身到一旁的工具桌上翻找到了裁画布的剪刀,他的大衣和裤子上都是灰尘,但里面的西装外套和衬衫都还是干净的,外套前襟被他边剪边撕快速扯了两大片布料,过来给创口包上了,然后一手抬着手臂一手揽着她站了起来。
刘司机踩着限速,又快又稳一点也没废话地把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白景泽半抱着林周,一路上她都很安静,即便是疼到额头都是冷汗,她也一句话没有。
进急诊没多久,白淳佳赶了过来,看着外面走廊上坐着的白景泽,衣服破烂,到处是尘土和血迹,难以置信道:“我去签合同,这就一会儿啊,咋能出这么大的事?”
白景泽半垂着眼,“我的错。是我叫她跟我去的,木结构时间长了老化,画室很久没让人去检修了。”
他垂头丧气,一脸自责难过,白淳佳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一起等林周的手术做完。
两人进去的时候,她人还是清醒的,只是因为失血,脸色和精神看着不太好。
白淳佳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臂,难受地问:“很疼吧。”
她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麻药还没过呢,现在不怎么疼。”
白景泽垂着头沉默着没说话,林周想了想,道:“白先生,我接下来大概半个月左右,会因为手影响工作,行程安排上需要调整。”
缝合的伤口大概手掌长度,两三天要换一次药,伤在四肢大概两周左右拆线,再过两三天会掉痂,就可以正常清洗了。不算是特别重的伤,她身上受过不少伤,对于处理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练。
只是这半个月应该没办法跟着白景泽外出工作。一是太过显眼,再者,右手无法正常使用会很麻烦,连开门吃饭这些小事都有点障碍,更别提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了。
白景泽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是工伤,医疗救治和赔偿金我会让杨慧把细则给你。手好之前都休息,不会安排工作。”
林周点点头,“好的。”
她想了想,又道:“赔偿金就不用了吧。”
保镖的职责所在就是确保雇主的安全,受伤风险本就写在合同里,她是知道的。
白淳佳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说这两人什么好。她撇了一眼白景泽,这人心里估计要难受死了,而林周想的还是工作,他也只能谈工作。
白淳佳找了个借口,拿了单子去取药,留两人在病房。林周注意到从他进来,脸色就不怎么好,她轻声道:“有去检查吗?有没有摔伤哪里?”
白景泽声音哽了哽,回答道:“没有,我没事。”
后背撞到的地方依然有强烈的钝痛感,但那不算什么。
林周看着白景泽胸前沾染的血迹,还有被毁的外套,他是个很在意自己形象的,很讲究的人,此时有些过于狼狈,“你的衣服……”
“没事,回去再换。”
白景泽走近到病床跟前,垂着眼,视线凝在她裹得严实的手臂上,声音低沉,道:“下次不要再这样救我了。”
“白先生。”林周看着他,语气平静:“我是你的保镖,就是要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的,否则我没有在这里的意义。”
白景泽抬起头,“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林周哑住。因为白景泽的眼眶红了,自责、难过、心疼的情绪写在他脸上,林周看得一清二楚,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话。
那是为了什么?她问不出口,也因为害怕有答案,所以她十分本能地,选择了避而不谈。
和他对视的视线收了回去,眼睫垂下,半遮住了那双茶色的眼睛,白景泽刚生出的一点往前的勇气落了空。
他却不想就此打住。白景泽等了一会儿,又在林周的沉默里,问道:“你那时候想跟我说什么?”
受伤让林周的动作有些迟钝,他又重复道:“是在二楼的时候,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周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两人坠落之前。那时她的确因为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心中突生了想和他说的话。
她顿了顿,抬起头望着他,开口道:“对不起。”
白景泽怔住,因为林周的神情十分郑重,眼神带着怅然和负疚,她又说了一次:“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林周没有回答。
当回忆伴随着刺鼻的气味突然袭击她的时候,林周当时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遗忘掉这段记忆。除开大脑的生理性创伤因素,心理上大概是因为挫败感,因为负疚。
她退役时的履历记录上写的是正式任务几乎零失败,但实际上是有两次失败了的。一次是这次营救,三位被挟持的人质中的两位,在她刚赶到的时候被杀。
如果白景泽执着地找她是因为被她救过,可在那场营救任务里,也因为不及时,因为身份暴露,因为就差那么一会儿……或许当时应该和搭档交换角色,她去引开外面的人,让体能更好的alpha去救人,或许白景泽的父母就可以活下来。
那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对不起,当时没能救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