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直到——吸烟室门口。
  阮文华沉了一口气,正欲推开门。
  “嫂子?”
  阮文华动作止住,转过头。
  宋隽言站在身后一尺的距离,驼色的羊绒大衣,衬得他身长玉立,形容清隽。
  阮文华蹙眉,走过去。
  一尺的距离,足够闻见他身上隐隐的烟草味。
  的确像是刚抽过一支。
  阮文华似笑非笑,“满儿说你过来抽烟了。”
  宋隽言拂了拂袖上的烟灰痕迹,解释:“中途来了个电话,上楼去接了。”
  阮文华不着痕迹地睇了一眼,“什么电话,得避开满儿?”
  宋隽言:“沈家的电话。”
  阮文华脸色一变,“你还没断干净?”
  宋隽言不置可否,“狗皮膏药想撕得费些力气不是。”
  人非钢筋水泥铸就,血肉之间总得掺点情念吧。
  宋隽言却冷漠到极致。
  阮文华不觉齿冷,“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看你更厉害,前几日还和那个沈知因你侬我侬,一副不订婚不死不休的架势,现在竟然就说他们是狗皮膏药了!”
  宋隽言云淡风轻:“做不成一家人,口头上又何必留那些情分。”
  阮文华讥讽:“你既然都清楚,那就快点断干净,不然到时候老爷子再迁怒你,就不止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宋隽言哂然,“只是一个巴掌吗?”
  阮文华语窒。
  宋隽言掸了掸衣服上未见的尘灰,“当初华中是香饽饽,老爷子眼睛不眨的就扔给了大哥,如今成了烫手山芋,便丢给了我,把我手上的华新给了他。”
  阮文华疾言厉色,“你拿华中来逼廉明首肯你和沈家的联姻,就应该要料到老爷子会这么待你。怪不得别人!”
  宋隽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却道:“我还以为是给大哥擦屁股。”
  阮文华更觉好笑,“华中如今这样,其中难道没有你的手笔?”
  宋隽言静静看着她,目光寒凉,更兼有审视。
  不过,阮文华都不在意,她压低了嗓子,“而且,是又如何,你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老爷子和廉明心善大度,与了你正当名分,护了你的脸面,你就得感恩戴德,回报他们!”
  “一天天拖累家里,和你那个贱货妈一个德性。”
  她兀自嘟囔,抬头,迎向一双含了刀锋似的眸,身子不由一震。
  从前不把他放在眼里,是因为他的出身,他区区主任的地位。
  不管外头如何捧他顺他,都不过是看在了宋家份上罢了。
  只要老爷子一句话,就能把他所有都收回。
  但如今华中这一茬,他露出的爪牙,把宋廉明都刮了一片血肉下来,甚至老爷子责骂他时都不免夸他一句——手段漂亮!
  再这么任之为之下去……阮文华攥紧手,突然有些后悔今儿来找他谈这么一番话,提醒他。
  应该由着他和那个沈知因藕断丝,惹老爷子嫌弃,判他出家门才好!
  阮文华沉下脸,看也不看宋隽言,转身往华家乐病房走。
  ……
  阮文华重回到病房。
  华家乐靠在床上,宋满坐在一边椅上,皆是十分沉默。
  听到动静,两人朝门口张望。
  宋满唤了声:“母亲。”
  华家乐叫了声:“伯母。找到小叔了吗”
  阮文华这时才醒过神来,自己方才被宋隽言拐到沟里去了!
  “找到了,就在吸烟室呢。”
  说这话时,阮文华刻意睃了宋满的神情。
  宋满睫毛浓又长,垂下来,跟扇子一样,把什么情绪都遮掩住了。
  阮文华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半嗔半怪道:“不过,满儿你也是,他叫你待那儿你就待那儿?傻不傻?”
  宋满一顿,猜不出这到底是宋隽言同阮文华说的理由,还是阮文华在探虚实。
  于是,闭嘴,不回应。
  有些时候,人就是如此奇怪。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一旦觉察出异常,怎么看怎么都不对。
  阮文华心底存了疑影儿,但碍于华家乐在一旁,只能作罢,转头冲华家乐慰问:“怎么了,瞧着恹恹的。”
  华家乐笑:“才吃完饭,有些犯困。”
  阮文华看向宋满。
  宋满抿唇:“我怕闹着他。”
  阮文华朝华家乐笑,“你瞧瞧满儿,多贴心,这么替你着想。”
  华家乐说是,伸手勾住宋满垂下来的发。
  指腹温热,碰触的一霎,宋满呼吸顿时屏住。
  华家乐睇了一眼她,轻声解释:“头发落下来了。”
  宋满连忙把发别在耳后,“谢谢。”
  阮文华打趣:“满儿害羞呢。”
  华家乐懒散地撑起嘴角。
  阮文华又道:“她从前没谈过对象,异性接触得也少,这方面总是生疏,家乐你可是要多担待。”
  华家乐‘嗯’了一声,却道:“我记得满儿和小叔年纪相差不大,忽略亲属关系的话,也算异性?”
  第73章 警告,心碎
  一字一句,敲击在宋满耳膜上。
  阮文华嘴角堆砌的笑意此时也凝住了。
  “满儿怕她那个小叔得很,平常见面大气都不敢出。真要摈弃亲属谈关系,与其说是异性,不如说老鼠和猫更恰当。”
  阮文华转过头,笑眯眯的,“是不是?满儿?”
  宋满点头,又解释:“小叔平常也忙,都不怎么相见。”
  说完,宋满便后悔了。
  在旁人看来,自己和宋隽言的确不曾多见。
  但自己与华家乐为数不多的相见里,华家乐撞见自己和小叔纠缠一起,可不止一两次。
  宋满不由想起刚刚在楼道口,华家乐那一瞬即逝的眼神,内心隐隐不安。
  然而华家乐却似信了,点了点头,“满儿也对我说过,她挺怕小叔的。”
  阮文华:“他那样的人,谁不怕他?”
  宋满干笑,算附和这话。
  “说什么?”
  突然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抬头。
  宋隽言推门进来。
  宋满刚要张口,面前的阮文华倏然转来视线,在她脸上落了一落。
  宋满呼吸一霎屏住,忘了叫人。
  倒是华家乐先喊了一声:“小叔。”
  宋隽言没应。
  阮文华对此不甚欢喜,蹙眉道:“你个长辈还没有晚辈懂事!”
  宋隽言拣了个位置坐,“不是宋家的人,叫我小叔,总有些奇怪。”
  阮文华:“也就个把月的事罢了。”
  宋满一怔,看向阮文华。
  华家乐很讶然,“个把月?”
  宋隽言也移过来视线。
  阮文华看着华家乐,语气分外诚恳:“这事是我和你母亲私下里口头上达成的一致,但正式提出来,还得等你伤好了,两家人都有空,坐下来一起谈。”
  华家乐坐在病床上,“伯母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不得今儿出院?”
  阮文华一顿,立时大笑起来,“好小子,就这么迫不及待?”
  华家乐笑意坦荡,“我前些时候跟满儿告白了。”
  阮文华:“真的?”她看向满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宋满攥紧衣服:“我……”
  华家乐抢过话,“满儿不好意思呢。”
  阮文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早跟我们说,也不至于叫我和你母亲私下里发愁!生怕点错鸳鸯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宋满坐于其中,脸上带着一些笑,眼睛却是死的。
  倏然,她动了一动,悄然看向宋隽言。
  他坐在一隅,脸上落着淡淡的太阳影,似浩浩荡荡的和平与寂灭。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出的病房,坐上的车。
  但当阮文华叫她时,已然到了老宅。
  宋老爷子醒后,因还要留院再作观察,照顾他老人家一事便被宋廉明全权包揽。
  此时老宅就只剩下阮文华和宋满。
  宋满垂下眸,乖巧应:“母亲。”
  阮文华:“你和华家的婚事,我会尽量提前。这期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再出什么岔子!”
  宋满:“知道了。”
  阮文华转头,盯住她的脸,一字一顿,“你最好是真知道。”
  宋满呼吸瞬间停住了。
  此后几日,阮文华一如既往,和宋满交谈时也不见有异样。
  可越是这样,越叫宋满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打电话找宋隽言商量。
  接连几日,宋隽言的电话都占线,打给助理,都说是在忙。
  宋满不得已,去到他单位。
  她是宋隽言的侄女,大家都知道,没人拦她。
  直到办公室门口,宋满刚要敲门,里头突然传来哭声。
  是沈知因。
  这几天,他不接自己电话,是都在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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