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宋隽言晃了一眼两人交错的指尖,似笑非笑,“温先生什么时候和我侄女关系这么好了?”
温屿安如实道:“有些渊源。”
俞念噙笑,“满儿不愧是宋大夫人调教出来的,这走了一个华小公子,又来一个温先生。”
宋满抬眸,对上女人视线,针尖似的。
温屿安也蹙了眉,“俞小姐慎言,我和满儿只是朋友。”
宋隽言平声道:“既是朋友,那就得注意一下分寸。”
宋满凿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俞念滑笏微笑,“隽言你的好心,你侄女不领情呢。不过,说到底满儿只是宋大夫人领养回来的孤儿,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所以对男女之间的界限一直都这么模糊吧!”
孤儿。
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这俞念对自己果然有敌意。
三言两语都专挑她的软肋刺。
宋满一向装乖,但也不是任他人肆意践踏的。
宋满道:“俞小姐,自己淋过雨何必也把别人的伞扯破呢!”
俞念虽是俞家千金。
可母亲不过夜场一个陪笑的,使心机爬上了俞老的床,暗结珠胎,悄悄转地儿生下,再抱着襁褓的俞念登门认亲。
俞家上下都被俞念母亲这操作恶心透了!
俞念早些年受此影响,过得十分不易,后来在商业上展露头角,才得俞老器重。
这辛秘其实家喻户晓。
但话语权永远掌握在上位者手中。
获得俞氏集团总权的俞念不愿提及,其他人巴结她,也不敢触她的逆鳞。
这么些年了。
宋满是头一个。
俞念脸色铁青,讥讽道:“我是俞家名正言顺的千金,你拿我跟你做比,也配?”
温屿安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人不分贵贱,只分品性高低,在我这里俞小姐你确实不配与满儿相提并论。”
温屿安家产都在港带。
但此次来内陆,是参与重点项目的主要对象。
俞氏纵使在内陆排前几位。
富不跟官斗。
她再怎么都得忍让温屿安三分的。
俞念咬紧后槽牙,转头看向宋隽言。
宋隽言盯着温屿安,“俞念是我对象,她说一句她侄女,天经地义,温先生你拿什么身份置喙?”
字里行间都是对俞念的维护、纵容。
宋满只觉心脏仿佛被撒了火炮,炸一下紧一下疼一下。
反反复复地缺氧,呼吸短促。
宋满握紧温屿安的手,看向宋隽言,“温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只是瞧不惯我受欺负……”
“俞念欺负你了?”
宋隽言一口抢断。
宋满一窒。
“她欺负你了?”
宋隽言逼问。
凌冽的、冷漠的。
宋满心脏全然不跳了,抬头,看向宋隽言。
眼神幽怨的、充满恨意。
宋隽言心口被什么刺了一般。
俞念这时却意料的出面调停,“算了,我就快人快语,可能不小心让满儿不舒服了,满儿可别计较啊。”
宋满刚要张口。
俞念朝宋隽言叹了声,“所以我才不爱跟女生玩,心眼子太多,总扭曲我的好意。”
宋满彻底不想跟他们说话了,转头,冲温屿安道:“你带我去休息室吧。”
两人并肩走远。
宋满大半身子倚在男人怀里。
温屿安一只手搂在她胳膊上。
卷起的袖子,青筋一缕缕凸起,半搭着的女人青丝,一柔一刚。
格外和谐。
连俞念都忍不住感慨,“满儿和温先生挺配。”
宋隽言不言声儿,低头喝酒。
俞念想起沈知因的那些话,也掉了脸子,“怎么,我说错了?”
宋隽言脸上浮着柔情笑意,“我不管他们,只管你和我配不配。”
俞念听着脸登时一红,挤进他怀里。
他沉目搂住她,另一只手同时放下酒杯。
那力道几乎要把桌子震碎。
第124章 刚刚,她哭了
宋满被温屿安扶到休息室。
休息间铺着厚绒地毯,踩上去,轻飘飘的,隔着什么似的。
像她的心情。
飘荡的、伶仃的。
温屿安替她倒了杯温水,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温屿安松口气。
宋满只觉不好意思,“刚刚连累你了。”
声音轻轻的,软糯的。
懂事到不像话。
不知道吃了多少的委屈。
温屿安心口一霎灼烧的痛,“什么连累不连累,都说了是朋友,朋友不该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吗?”
宋满忍不住打趣,“真到要插刀的时候,你不知道会跑多远。”
“不会。”
宋满一怔,抬头去看。
温屿安正看着她,目光极深,底色好似很悲凉。
“我……”
温屿安同时开口:“满儿……”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都笑出声来。
宋满道:“你说吧。”
温屿安瞧着,斟酌着开口:“满儿,你和你小叔……”
他有意放缓语调,发现提到‘小叔’后,她背都僵直了。
商人最会察言观色。
此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偏偏宋满还在欲盖弥彰,“我和小叔关系不好。”
温屿安不忍戳破,“看出来了,就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这么对你。满儿多好一姑娘。”
宋满被他说得害羞,故意歪曲道:“你在恭维我!你是不是想借我跟父亲打好关系!”
温屿安笑:“被你看出来了,那满儿有被我恭维到吗?”
宋满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勉为其难有吧。”
温屿安:“那我再恭维恭维。”
宋满以为他又要说些好话。
温屿安却是深吸一口气,盯住了她的眼睛。
“于你来说,咱俩见面不过几次,要说深刻,简直唐突,但满儿——你可以绝对信任我。如果你想,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绝对站你这边。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也绝不会逼问。”
诚然,如他所说。
这话的确唐突。
可他的神情、语气,如此郑重。
一如刚刚的那句‘不会’。
一如刚刚点到即止的问题。
宋满心潮涌起,方才席间忍耐的泪滔滔落了下来。
她捂住脸,声音嗡嗡的,“对不起。我……”
耳畔传来窸窣声。
下一瞬,她被人拥进怀抱里。
宋满一怔,正欲挣扎,一只手落在她后背,轻拍了拍。
宠溺的、包容的。
是一种长辈的爱护。
宋满呆滞一瞬,顷刻,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宋隽言哭了。
……
宋满哭到最后,不知是不是药效上来的缘故,又还是这段时日过于疲劳,竟哭睡了过去。
昏朦间,听到温屿安似在叫她。
她起初应了一下,后来眼皮渐沉,困得一点力气也无,便没再张口。
温屿安见她睡熟,起身,挑了一根发,缠绞几圈,神不知鬼不觉地拔了下来。
不觉背后,门开一线,幽幽露出一男人的面孔。
宋隽言推开门。
‘嘎吱’一声。
温屿安回头,十分自然地揣兜,将发丝放了进去。
“宋二公子。”
宋隽言看了眼正睡着的人。
屋里揿灭了灯,丝绒窗帘半拉着,熹微光从那里透进来,河流一样,淌在她白腻娇俏的脸上。
一点朱唇微启,轻而缓的呼吸。
鲜辣得生动。
温屿安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宋隽言抬眸,目光锐利。
温屿安从容不迫,“宋二公子来得不巧,满儿已经睡了,你要是兴师问罪,麻烦等满儿醒了来。”
宋隽言哂然,“我有说过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温屿安笑得玩味,也笑得凌厉,“那你找满儿有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宋隽言走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叫外人嚼舌根。我来了,温先生请自便吧。”
温屿安不动,“宋二公子不陪俞小姐了?”
沙发上的人‘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搭在身上的毛毯栽下来一半。
温屿安正要捡起来。
斜剌里伸出一只手,夺了过去,给宋满盖上。
动作很轻。
生怕吵醒到熟睡的那人。
温屿安瞧着宋隽言。
宋隽言亦看向他。
脸上泼了墨一般,刻骨的戾气。
温屿安眼底浮起冷气,“她刚刚哭了,你知道吗?”
宋隽言喉结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