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多谢嬷嬷。”林黛玉落下泪来,她不敢停下一刻,带着蒋嬷嬷就往府外去。
  薛宝钗也在这时急匆匆地回了府,远远地看见林黛玉焦急的身影。
  “是林姑娘!莫不是林大人出事了?”莺儿探头看了一眼,惊呼出声。
  “八成是了,”薛宝钗没上去,只远远地看着林黛玉远去,“她走得焦急,许多事必然还没安排好。”
  “莺儿,你先去妹妹院子里交待好那些小丫鬟,小姐不在,除了熟悉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薛宝钗交待,她一个眼神,莺儿就明白了。
  那个呆呆愣愣好像一点礼法都不识的宝二爷自然
  不在能进去的人里。
  蒋嬷嬷不在,雪雁跟着去了,奶娘王嬷嬷是个老糊涂的,紫鹃是个忠心的,但到底出身贾家,只怕不好拒绝宝二爷。
  莺儿下定决心,小姐进宫去的时候,她可得好好守好这院子!
  “还有,书院那边派人去告个假,”薛宝钗细细交待,“妹妹每旬会和端嘉公主下棋谈论书画,此去扬州一时半会必然回不来,也让人去告诉公主一声。”
  她在这边安排事务,另一头,江知渺等人已经踏上官船,顺着运河疾驰而下了。
  第39章 圈套河面早就化冻了,上涨的……
  河面早就化冻了,上涨的春水让船行得飞快,他们之前上京城时坐的是私船,每遇一道关卡就要查一次,而这次坐的官船,又有萧慎暗中照顾了一下,一路畅通无阻。
  江知渺站在船头,心底五味杂陈。
  当年他被迫远走江南,想到唯一能翻身的路便是科举。可扬州的官员怕被迁怒,不许他参加。
  真好笑,皇帝都没有剥夺他参加科举的权力,偏他们不给。
  所幸萧慎还记得他这个伴读,暗中让人敲打了那几个官员,江知渺才有幸能进了贡院。
  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坚定地选择萧慎的原因,一朝落难,八皇子给他送了银钱,而萧慎送来的,是改变困境的希望。
  某种意义上,在没恢复前世记忆之前,江知渺那么刻苦读书,一心考学的目标除了振兴江家,也是为了成为谋士,为萧慎奔走操劳,报答他的恩情。
  “兄长……”林黛玉不知道何时走出了船舍,临近夏日,船上的伙计都已经穿上汗衫,身形瘦削的姑娘披着一件厚重的白狐肷,面色苍白。
  “怎么出来了?”江知渺回过神,大步上前领着她到避风处。
  “我有点担心父亲,”林黛玉咬着唇,眼泪簇簇地流,“好些时候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江知渺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著里记载,林如海死于今年的九月,眼下才二月底,怎么人就突然说要不行了?
  江知渺也有点怕,林如海在他心底亦师亦父,记起一切后,他也不忘四下寻访名医,时时提醒林如海保重身体。
  可因着他这只蝴蝶的存在,江南黄家毁了,公主和亲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谁知道有没有哪一次振翅,就掀起了改变林如海命运的大风呢。
  别的不说,原著里林如海记挂着女儿,咬着牙都要硬撑起一口气。这辈子有了他有了云夫人,就是林家没了林黛玉也还有依靠,说不准林如海就撑不住那口气了呢。
  到达扬州前,一切都是未知。
  “再过几天就到扬州城了,今晚会经过含陵,要不要去城里休息一晚,请个大夫?”
  江知渺担忧地看着林黛玉苍白如纸的面色,为了赶时间,他们这一路日夜兼程,少有休息的时候。
  许是焦虑过重,也许是行船颠簸,林黛玉本来红润些的面色又苍白回去了。
  听蒋嬷嬷方才来说,她已经快两日不思饮食了。
  “不了,快些赶路吧,”林黛玉摇摇头,眼泪滑落,“我年少先是没了弟弟,又是没了母亲……若是父亲也去了,我……”
  说到伤心处,林黛玉泣不成声。
  林如海到底有没有事,江知渺自个心里也没底,更何况这时候林黛玉不需要任何浅薄的安慰,那些东西都无济于事。
  “别怕,就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有母亲都会一直在你身后,”江知渺替她拢了拢披风,“既然如此,今夜就接着赶路。我会让人乘小船去含陵请大夫,再来赶我们。”
  “妹妹,”江知渺认真地开口,“你得好好的,老师才会好。”
  “嗯。”林黛玉含泪说道。
  再在河上漂了三日,总算是到了扬州。
  每个人都形容狼狈,匆匆忙忙地上了马车朝着林府驶去,林府管家让人拆了门槛,马车直直进了里头。
  “父亲!”林黛玉跳下马车,踉踉跄跄地往林如海房里跑,一进门就看见林如海面色青白,悄无声息地躺在榻上,周身满是药味。
  “父亲!”
  林黛玉几乎要晕过去了,直扑到榻前伸手去探,紧张得甚至感觉不到那微弱的气流,半晌才如释重负地软倒下来,靠在榻前哭。
  “小姐,地上凉。”林管家看她这模样,也忍不住哭红了眼,赶忙让丫鬟上前扶她,“老爷已经这样了,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家里可怎么办啊。”
  “是啊林妹妹,快起来。”
  贾琏也赶忙上来扶,一路颠簸,苦得他眼下青黑,下巴上全是胡茬,锦袍也皱巴巴的,哪里还有大家公子的模样。
  林黛玉被雪雁几个扶起了身,依旧不愿意离开,只搬了个小凳守在林如海床前,“林伯,家里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出了他处理不了的意外,林伯不会这时候特意提起家里的。
  “哎,”林管家苦笑一声,“是族里那几家,听说老爷病了,家里又没有少爷,一个个都闹起来了,眼下都在前堂呢。”
  “哈,奴大欺主的东西!”贾琏出身主支,最烦的就是这些依仗家里的旁系不听话闹事,当即冷笑一声,“江兄弟,这事你不好出面,让我去会会他们!”
  “姑姑是去了,可我们贾家人也不是死绝了!”
  “有劳琏二哥了,”江知渺点点头,看向林黛玉,“到底是林家的事,妹妹,你怕是要去露个面。”
  “好。”林黛玉点点头,抿紧唇站了起来,她一贯是个体弱的美人灯,但心智并不软弱。
  林如海出了事,她要为林家挑起大梁来。
  林管家带着贾琏和林黛玉都走后,江知渺挥退了下人,关好了门,走到床榻前担忧地坐下。
  “咳,咳咳……”几声微弱的气流声响起,床榻上的林如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虽面黄肌瘦满是病容,那双眼睛却清亮得惊人。
  “让你们担心了,”林如海沉沉地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老师怎么病成这样,”江知渺把他扶坐起来,又倒了杯温水待林如海慢慢喝下,“前些时候来信都还说没事,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我无事,”林如海摇摇头,“眼下这样子,都是托钟大夫配药喝的。”
  “装病?”江知渺皱紧眉头,“盐政的事情已经难到这个地步了,逼得您也得通过装病来避过风头?”
  “黄家倒了以后,盐道五大家只剩四个,元气大伤,哪怕陈孟鸿再是手眼通天,也不至于这样。”林如海苦笑一声。
  “我想着快刀斩乱麻,今年二月底签条了《盐印令》,此令一发,从盐场的开采到盐印的售卖都被重新规定下去,四大家将受惨痛打击。”
  “也是奇了,令才刚下,他们像是得了谁的支持,《盐印令》的推行得四处受碍,本来拉拢的盟友也纷纷变卦……眼看着要成条废令了,被逼无奈,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御史巡查地方时有项特殊的规定,若是主政的御史在辖区内垂危,其推行的政策全部暂停,既不得废除,也不得继续推行。
  这是朝廷为了避免御史死前失了智,乱颁布政令导致朝政失调,后续官员难以管理出的措施。
  《盐印令》是林如海的心血,是肃清盐政的刮腐刀,林如海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失效。
  “我怕漏了消息,没敢让人告诉你们,”林如海叹气,“让你们担心了。”
  背后的人如此手段通天,多一个人知道他是装病,就多一分风险。
  “只要老师平安就好,”江知渺心底有些发沉,“但这样一直装病也没有办法,《盐印令》虽不至于被算计得废除,但推广不开,也只是张废纸。”
  “从那只手伸进来开始,扬州的局势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了,”林如海摇摇头,“我若不病,就只能死在任上。”
  他没有儿子,也没有靠得住的兄弟,只有面前这一个徒弟还
  可以托付,但不到绝境,林如海都不想死。
  他的女儿没了母亲,已经是四角不全,若是再没了父亲,那就要背上克亲的命了。
  虽有贾家这个外祖家,但林如海看得明白,贾家无鼎立门户之子弟,若是一朝自身难保了,他的女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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