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花一直被狼妖拿在手中,直到被男人带进漩涡中也是如此。
  黑衣男人如此阴狠,会不会……
  时绫蜷缩在地上,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次日一大早火堆彻底烧尽,冷若冰窖的山洞使他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唤了声狼妖的名字,手在地上摸索着。
  耐着性子摸了许久也没摸到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又一阵阴风吹过,彻底将他吹醒了。
  “小狸。”
  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洞,时绫不死心地轻轻又唤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很是难受,但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找些树枝取暖。
  回来时,炎阳似火,山间如同一个大火炉。
  时绫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快些进洞休憩,正欲踏入洞中,耳边忽得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且听上去不只有一人。
  他心头一紧,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四处没有可以藏身之处,只得转而闪身躲在了离洞口不远的枯树后。
  脚步声走走停停,他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终于看到来人是谁。
  只见五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村民手持闪着寒光的斧子,气势汹汹地站定在了洞口。
  而为首的正是先前抬轿送他上山的狗二和瘦子。
  两人似乎更瘦了,可眼里的精光不减,面色阴沉地死死盯着漆黑幽深的山洞,攥着斧子的手愈发用力。
  破旧的轿子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风吹日晒使其变得更加脆弱。
  瘦子满腔怒火地一脚踹向那顶轿子,轿身摇晃几下,随着“咔嚓”一声,木屑四溅,彻底散架了。
  “呸!”瘦子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这都多久了!收了祭品不降雨,老不死的狗神仙,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狗二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神仙有这么办事的?我上次可看得一清二楚,红眼睛,尖牙,这不是妖怪还能是啥!”
  “一个妖怪能有降雷的本事?也就是那老头命不好,凑巧罢了!咱几个要是降不了他,明个就带着全村一起来给他大卸八块,吃肉!”
  躲在树后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的时绫早就吓得冷汗涔涔,心跳如鼓,紧紧抱着怀中的树枝,不禁后怕。
  还好他路上走得慢,回来稍晚了些,若是早点,恐怕就得像这些人口中说的那样,将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
  如今洞内就只有水鱼,饥荒干旱吃食稀少,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日后定会天天来此,直接住下也说不准。
  看来山洞是住不得了,只能移去别处。
  可走前,他还是想同水鱼告个别,毕竟这些日子他和狼妖都是靠它们养活的,再顺带把方才所猜想的也一同讲给它们。
  几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瘦子眼神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冷声道:“走,进去讨个说法!今日若是再不降雨,咱就用土填了这破洞,看他还敢不敢装神弄鬼!”
  说罢便大步朝洞内走去,每一步都狠狠踩在了时绫的心上。
  与狼妖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都是在这山洞中度过的,狼妖走了,唯一残存着他气息的“家”也回不了了。
  时绫一直站在树后等到天黑也不见五人出来,甚至一点声响也未曾听到过。
  即使心有疑惑,但他也不敢贸然现身,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夜半三更,几乎站了一整日的时绫撑不住跌坐在地,好在他身子瘦弱,枯树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丁点衣角。
  晚风徐徐吹来,惬意又凉爽,时绫头越来越低,猛然间又惊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恨恨道:“不能睡……”
  说完便头一歪靠在树上睡了过去。
  鲜少做梦的他今夜又身处在梦境之中,他梦到狼妖回来寻他,在山洞没找到后便离开了。
  他急得跟在尾巴后面追,却发不出声音,无论如何用力拽那条尾巴狼妖都没反应,甚至越走越快,直到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深知这是梦境,可还是不由自主落泪,脸上一片湿润。
  没多久,挂在下巴的泪珠便被抹掉了。
  时绫哼哼两声蹙着眉头闪躲,可那带着密密麻麻小刺的软滑之物契而不舍地又追了上来,一下下轻轻刮蹭着他的脸。
  痒痒的,很熟悉,似乎许久都没感受过了。
  时绫迷迷糊糊出声道:“别舔……”
  他下意识想推开,刚伸出手一个圆圆的大脑袋很主动地贴了上来。
  第38章
  每个指缝都被茸毛填满, 时绫一下睁开了眼睛,却因困意还未彻底消散,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
  只见身旁正坐了一个正哈气吐着舌头的月白凶兽, 自己的手还在它脑袋上放着。
  时绫五指蜷缩抓了两把,茸毛被阳光晒得有些烫,但摸上去的感觉十分真切,不是梦。
  他想都没想倾身一把抱住了凶兽,哽咽道:“小狸, 你回来了?”
  时绫像平日那样把脸埋在兽毛中一顿蹭,蹭着蹭着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长而软的兽毛似乎略短了些,也很软,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时绫鼻尖动了动轻轻嗅着, 果然没有嗅到熟悉的气息。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即刻防备起来,一下便松开了凶兽/欲向后退。
  可比他更快的是眼前这头坐下都快与他站起一般高的凶兽, 头轻轻一顶, 他的身子就被死死摁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时绫被这么一吓眼睛彻底清明了, 凶兽的头正在他腹上顶着, 看不清面容, 可身子却不是方才睡意朦胧时所看到的那样通身月白,而是直到尾巴尖都长有交错的黑纹。
  纹路十分眼熟。
  时绫又打量了一下像蛇一般左右抖个不停的尾巴尖,虽然晃眼, 但依旧能看出圆润。
  分明是一头白虎。
  白虎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嘤嘤声就没停过, 哼哼唧唧地用脑袋蹭他。
  感受到它并无恶意后, 时绫也放松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它的背。
  怀中立马响起了几声兴奋的“呜呜”声。
  白虎也属凶兽,可这几声一点没有凶兽该有的威严, 而是又娇又软,时绫怎么听都觉得耳熟。
  于是低声唤道:“萤虎?”
  话音落,白虎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灰眸莹莹如星,眼中欣喜难抑,又伸舌来舔他的脸颊,舌头上的小刺惹得他一阵痒意。
  时绫见状忙掩住它的嘴,白虎也很听话地乖乖缩回了舌。
  举目四顾,确是凡间无疑,心中虽喜,但还是疑惑发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萤虎还未化为人形,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只能向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时绫看去。
  可时绫拧着眉头仔细看了许久,除了荒山,其余什么都没见着。
  时绫捧着这颗大脑袋,神情也不禁严肃了起来,“莫不是你又闯了祸,被贬下来了?”
  萤虎眼皮耷拉下来,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贬怎么都好说。
  “是你贪玩偷跑来的?可灵界不是有结界吗?如何……”
  “孽畜!”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厉呵打断了他的话。
  时绫循声望去,正是萤虎方才所示的方向。
  只见一位衣衫破了几个大洞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赶来。
  “老蘑!”时绫惊喜地喊了一声。
  老蘑额间汗珠涔涔,脸晒得通红,没理会他,继续声如洪钟地指着萤虎的脑门骂道:“孽畜啊孽畜!让你伏着我走,你却自个跑的比野狗还快,真是累煞老夫我了!”
  闻言萤虎不甘示弱地起身迎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老蘑晃晃脑袋,伸出胳膊瞪着眼睛不屑道:“来来来,你咬,你咬!”
  时绫也跟着起身,想要制止,老蘑说完却一个闪身躲来了他的身后。
  萤虎见了时绫又是一副面孔,可怜兮兮地甩着尾巴蹭了过来。
  “只有你能治住这孽畜。”老蘑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像是累极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变出一把蒲扇龇牙咧嘴地扇风。
  时绫也跟着坐了下来,正欲开口说话,老蘑又气愤地将蒲扇狠狠扔在了地上。
  “你瞧瞧这地能待吗,快给我晒成蘑菇干了!都是那个坏到骨子里的牡丹仙,你可知她贬了多少无辜小仙与精灵?”
  看着老蘑义愤填膺的模样,时绫愣愣地摇了摇头。
  “足足有二百啊!”老蘑伸出两根手指,气得吹了吹胡须,“仗着自己是大仙,修为高了那么点,就在灵界肆意妄为,长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说能对这么多花精心生厌恶,不找自己的毛病,反倒在这戕害同族!恶毒至极!”
  听老蘑的话,时绫心中毫无波澜,明知不公也无力抗衡,灵界一些德高望重的年长大仙平日都要给牡丹仙三分薄面,何况他区区一个小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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