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怎么回事?!”孙桑榆大喊:“人怎么都跑掉了?!”
  家丁为难的说:“大郎君,孟实甫那个关门已久的医馆,突然重新开张了,不知怎么回事,还说不要一分财币,免费给大家伙儿医治,这不是么,才这么一上午,竟然医治了好几个身患顽疾的难民,这些难民一传十十传百,就……就都知晓了。”
  孙桑榆气急败坏:“咱们不是也有医棚么?他们为什么都跑掉了?”
  家丁更是为难,看了一眼孙家的医棚。就和孙桑榆舍粥一样,医棚其实也是做做样子,每日只来一个医师,排队便要排出三里地。医师还要休息,中午用饭,晚上按时散班,坐累了要起身活动,总之很多难民排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临到他了,人家医师离开了。
  或者有的难民万幸看上了医师,但医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随便开了药。
  再或者,这疾病医师可以治疗,可偏偏药草十分贵重,孙家的确给人免费看病,但是太贵重的药材并不会负担,这顽疾仍然无法治疗。
  然而孟实甫的医馆不一样。梁苒亲自坐镇,孟实甫亲自诊治,所有的药材,无论多么贵重,都可以在医馆中直接支取,还有孟家的小厮帮忙熬药。难民们听说了这等好事儿,岂能还在孙家排队,一股脑全都跑了。
  “岂有此理!”孙桑榆冷笑:“这个孟实甫,他不会当孟家是燕洄的第一世家了罢?这种时候与我孙家争风头,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家丁说:“大郎君,要不要小的们去教训教训孟实甫?”
  另一个家丁说:“这可使不得!大郎君有所不知,那个孟实甫,表面上是个医师,但其实体格高壮如山,面目凶狠如罗刹!小人听说,日前有人求孟实甫医治,孟实甫没有心情医治,一时心烦了,竟然活活将那个求医的人,手撕了!”
  “什么?”
  孙桑榆吓了一跳。
  家丁信誓旦旦:“孟实甫还有个诨名,唤作活阎王,便是如此,因着他手段黑辣啊!”
  孙桑榆不服气,说:“多带些护院来,我倒要亲自去会会他!”
  “是是!”
  孙桑榆气势汹汹,身边跟着十来个家丁护院,也不管粥棚了,直接往孟家的医馆而去。
  嘭——
  家丁护院拨开排队的人群,孙桑榆大步走进去,他的模样不像是进入医馆,反而像是进入武馆——来踢馆的。
  “什么人啊?”
  “怎么还加塞儿?”
  “哎呦,是孙家的大郎君!”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孙桑榆,孙桑榆不屑的一笑,根本不理会他们,径直往里走去,他刚要叫孟实甫出来,眼目突然一亮,紧紧盯着一个人。
  那脏乱的人群之中,有一抹鹅黄十足扎眼,正是梁苒。
  梁苒还是一袭女服,鹅黄的裙衫,身材高挑曼妙,透露着风流之气,又犹如一朵高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令人心驰神往,赞叹歆慕。
  “阿苒娘子。”孙桑榆立刻走过去。
  孙桑榆不知道梁苒姓什么,但他听冯沖唤他阿苒妹妹,那必然叫做阿苒了,于是自来熟的便这般叫法。
  赵悲雪正在帮忙送药,刚从后堂走出来,便听到孙桑榆的嗓音,眼神立刻阴沉下来,满眼的戒备。
  “阿苒娘子,你怎么在此处?”孙桑榆开口发问,但他没有让梁苒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的说:“哦,你可是来求医的?”
  梁苒自然不是来求医的,如今的他,算是这个医馆真正的东家,孟实甫不过是他的手下。毕竟孟实甫虽然有系统,但他的系统一个人用不出来,必须是梁苒指挥他使用,他才能使用,这是名副其实的“辅助系统”。
  梁苒还是未能开口,孙桑榆十足自来熟:“阿苒娘子你听我说,这个医馆……不靠谱的紧!”
  他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背地里说旁人坏话,也不是我喜欢嚼舌头根子,孟家的医馆真真儿不靠谱,没有个章程!你说他孟实甫一个神医,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医馆,说不开就不开了?怕不是因为……出过人命!说不定便是孟实甫治死了人,但是为了神医的名头,用财币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巴,这才赚了个神医的称号,其实呢?真不是我说,我孙家的那些医师,都比孟实甫的医术高明。”
  “阿苒娘子。”孙桑榆伸出手,就要去抓梁苒的手腕,说:“你若是害了病,别在这里耽搁了,随我回去,我让孙家最好的医师为你治疗。”
  梁苒的手掌白皙而细腻,掌心中没有茧子,反而是常年握笔的地方生出了一些薄茧,并不妨碍美观,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孙桑榆对这双手垂涎已久,眼看便要碰到……
  啪!
  一条高大的人影横在孙桑榆面前,将梁苒整个人拦在身后,是赵悲雪。
  赵悲雪身材高大,居高临下的垂头看着孙桑榆,冷冷的说:“孙郎君也知这是背地里嚼舌根,但你却没有少嚼。”
  “我……我这是……”孙桑榆满面赤红:“我这是提醒阿苒娘子,不忍心娘子受骗。”
  “受骗?”赵悲雪说:“看来孙郎君对骗人别有心得。”
  “你这是何意?!”孙桑榆脸上简直写了“恼羞成怒”这四个大字,指着赵悲雪说:“我与你的主家说话,你一个奴仆为何插嘴?!”
  赵悲雪对旁人一向不费劲掩藏自己的心思,我行我素,冷酷肃杀的说:“看不惯罢了,孟实甫医人与不医,好歹直接说出来,可不像孙郎君这般,背地里重伤他人。”
  孟实甫刚好从内堂走出来,听到赵悲雪的话,突然有一种老泪纵横的感动,赶来想要拉近与赵悲雪的关系,不让赵悲雪对自己如此敌视,讨好赵悲雪是没用的,必须一致对外,转移矛盾。
  而这个矛盾,便是孙桑榆。
  孟实甫走出来,说:“这不是孙郎君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孟实甫身材高壮,他和赵悲雪一般高,赵悲雪乃是穿衣显瘦的类型,孟实甫不然,孟实甫的肌肉全都被衣料勾勒出来,不说虬髯纠结,但一看便不好招惹。
  加之他古铜色的皮肤,总是一脸肃杀的模样,给人一种凶恶的错觉。
  孙桑榆狠狠一抖,质问:“你为何抢我们孙家的病人?”
  孟实甫一笑,他的笑容总是颇为狰狞,但他发誓,他的笑意绝对没有太多恶意,不过是嘲讽罢了。
  “孙郎君此言差矣,医馆开张,哪个病患爱来,哪个病患不爱来,是病患自己个儿的事,与医者何干?我们只负责治病救人,足以。”
  旁边很多难民围观,纷纷说:“孟神医说的对啊。”
  “孟神医说得真好。”
  “他身后那个娘子是谁?生得如此娇美,看孙郎君这眼神啊……”
  “孙郎君对那娘子如此殷勤,可那娘子好似不买账?”
  “不会是孟神医家的夫人罢!”
  孟实甫感觉到了,赵悲雪犀利的眼神,矛盾好不容易转移了,他与赵悲雪马上便会成为一个阵营的战友,孟实甫绝对不允许矛头再转回来。
  于是朗声说:“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娘子,乃是我孟家医馆,新任的东主。也是因为赵娘子的慷慨解囊,医馆重新开张,为所有难民免费医治。”
  “什么?娘子才是东主!”
  “她竟是孟家的东主!”
  “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娘子啊,这等豪气,还难得如此有善心。”
  “是啊是啊,太难得了!怪不得生得如此貌美,原来是心善的缘故!真是面由心生!”
  赵悲雪听他说这话,眼神稍微平缓了一些,多看了孟实甫一眼,孟实甫无比自豪,无错,自己个儿就是如此的有眼力见儿,我是辅助,不是炮灰。
  梁苒一时间变成了众人的焦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朗声说:“诸位,今日医馆重新开张,从眼下开始,一直到燕洄的病疫结束,孟家医馆都会对难民开放,且不收一分财币,若有被病痛折磨之人,大可不必再忍耐痛楚。”
  “活神仙啊!”
  “这才是真正的活神仙!”
  “赵娘子是大好人!我们决计不会忘记您的!”
  难民们一时轰然,议论纷纷,还有许多人直接哭了出来。这下子便看出来了,谁是真医治,谁是假医治。
  有难民小声说:“孟家真是好人啊,不像孙家……唉,我连续两日排队医棚,到了跟前儿,不是没有药了,就是医师散班了。”
  "谁说不是呢?那个医师不是治不好,就是嫌弃咱们肮脏,不愿意触碰,这样的人,做什么医师啊?”
  “要我说……孙家其实就是想赚个名头,他们的粥棚,那些粥水都是发霉的,吃了要害病的!”
  一时间风向开始不受控制,孙桑榆面色更是难看,一半涨红,一半铁青,干脆一句话不说,排开众人便逃走了。
  赵悲雪凝视着孙桑榆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算他走得快,下次若是再见,必然断他一条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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