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岑靳没有在意老管家的长吁短叹。他微微蹙着眉,眼神黑沉,暂停了视频。如果不是上午贺衍出手,他还不会认为杭凌一发给他的监控视频有问题。
  岑靳拨了个电话:“高振,刚才让你分析的监控有问题吗?”
  “老大,你压榨人也不是这么压榨的吧。一大早先是让我去找手机搞号码,刚忙完你就又让我找合适信号抑制器,现在还要一帧一帧地分析监控——”
  “有问题吗?”岑靳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的不快。
  “当然有问题!哈哈,不是,我是说那个监控的确有问题,中间有几帧对不上,应该是重新剪裁过了。原监控被删除了,我也找不到备份。老大,这个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高振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您不是让我偷窥——呸,您让我关注的那个贺衍,他奶奶现在正在手术中。”
  高振分析完那段监控脑子太累了,刚刚才想起来这件事,他咽了口唾沫,结果半晌没听见对面的声音。
  高管家刚走下楼,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眨了下眼,岑靳已经跑了出去。
  这孩子,干什么这么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车轮在地面留下细微的摩擦声,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近及远。
  高伟建走到大门那里,只看到了一道黑影。
  第51章
  淮新多克医院。电梯在十六层打开了。
  走廊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安静的空气中回响。
  脚步声停下了。
  坐在长椅上的人没有动,站在长椅前的人也没有说话。
  贺衍没有任何抬头的欲|望,他盯着地板砖之间的缝隙, 思维逐渐混乱起来,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游离, 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念头。
  原书里根本没有任何跟奶奶相关的描写,即便他逃脱不了必死的结局,奶奶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贺忠载一定清楚,要是想一直控制自己,就必须让奶奶活下去。所以这场手术, 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 就是这样没错。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贺衍的双手紧紧交握, 指节泛白。耳边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膜包裹着,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唯独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可怕, 像是擂鼓般在胸腔里震荡,一声接着一声, 震得他头皮发麻。
  喉咙干涩得发疼,贺衍下意识地吞咽, 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可越是安慰自己, 恐惧却越是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脑海中不断闪过杨梅霞的笑脸,可下一秒,那些画面却瞬间被撕裂,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贺衍的身体微微发抖,双腿不受控制地轻颤,仿佛连坐着的力气都要被抽干。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贺衍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才发觉指尖冰凉得可怕。
  走廊的尽头,贺琚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
  电话那头,贺忠载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昨晚你见过的那位俞氏风投的投资人,已经决定跟我们正式合作了。只是,我这段时间离不开淮新,你替我去姆扎州一趟吧。”
  贺忠载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仿佛在斟酌接下来的话:“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早点回来。这次也算是你成年前最后一次的考验吧。”
  “嗯,我知道了。”贺琚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顺从,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贺忠载所谓的“成年礼物”是公司股份的转让——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这是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几年前就在律师的公证下写入遗嘱的承诺。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十一年前还是十二年前,有些记不清了。
  “航班我已经给你定好了。”贺忠载轻笑了一声,“别在医院耽误太多时间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轮廓,可那双含笑的眼眸深处,却藏着几分讥诮与厌倦。
  “您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他轻声应着。
  挂断电话后,贺琚的笑容依旧未褪,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远处的贺氏集团的高楼上,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贺琚将手机放回口袋,目光落到了手术室前,大脑还没有思考,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岑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自己忽略了,贺琚脑海中的警铃在不断作响。
  嘴角处的结痂,和哥哥的刚好对上。上午偶然瞥见的那个棕黑发色的身影和眼前的岑靳完全重合。
  贺琚瞳孔猛缩,嘴角微微下撇,黑泥般的黏稠的情绪在眸中翻滚:“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静一点,别吵到他。”岑靳的声音低沉而冷淡,他微微侧身,挡住了贺衍。他的动作自然而从容,仿佛在无声宣告。
  贺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嘴角扯了扯,无声轻呵了一声。
  如果不是顾忌哥哥的情绪。
  真是碍眼啊,贺琚看着岑靳,黑眸发暗,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森然的寒意。
  耳边的杂音穿透屏障传入耳膜,眼前的光线被两道影子完全遮住了。
  贺衍怔愣一瞬,抿着唇抬起了头,冷意浮上眉梢。但他已经调动不起多余的情绪,贺衍面无表情地扫了岑靳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岑靳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贺衍。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却又克制着不敢靠近。
  岑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眼神复杂而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衍现在是什么感受,所以他知道,现在一切的安慰都只是空话。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
  傍晚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走廊,将洁白的墙壁染上一层淡淡的金橙色。
  岑靳靠在墙上,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衍站在手术室前,肩膀紧绷,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眼的红灯。
  到底还要等多久。贺衍抿着唇,双拳紧握。
  贺琚的手机又一次震动,他看也没看直接将手机关机。
  突然,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贺衍的身影忽然定住了,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岑靳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迅速走到贺衍身后。
  “手术很成功,”医生的声音平稳而清晰,“骨髓移植的供体与受体匹配度很高,手术过程中没有出现排斥反应。病人目前的情况良好,不过接下来需要在特殊病房观察24小时,确保生理特征稳定。如果一切顺利,家属明天早上就可以探视。”
  贺衍几乎无法抑制唇角的上扬,眼睛亮得惊人。手术成功了,而且手术很成功,他很快,很快就能见到奶奶了。
  贺衍的喉咙动了动,声音略微沙哑:“谢谢医生。”
  医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贺琚一把抱住了贺衍,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贺衍的肩上,极具感染力的声音中满是激动和喜悦:“太好了,哥哥,手术成功了。”
  贺衍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他,只是拍了拍贺琚的肩膀,轻声说道:“贺琚,谢谢。”
  贺琚身体微微颤抖,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将哥哥抱在怀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嵌入贺衍的皮肤。
  贺琚的眼神暗沉,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独占欲。哥哥的腰,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软。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带着几分病态的执着。他的目光越过贺衍的肩膀,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岑靳,眸中里满是挑衅与警告。
  岑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贺琚充满敌意的目光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风吹草动。
  他早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贺琚对贺衍的过分关注,但贺琚和贺衍有血缘关系,在他看来贺琚的那种敌意更像是一种幼稚的占有欲,毫无意义。
  “贺衍,你比我幸运。”岑靳的声音低到几近呢喃,灰蓝色的眼睛仿若被一层薄雾。
  喜悦冲淡了一切负面的情绪,贺衍听到他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只是冷着眼瞥了岑靳一眼。贺衍眯起眸子,拧紧了眉心:“你来这里有事?”
  岑靳的眉骨在落日的余晖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平添了几分肆意。他递给贺衍一个很小的礼盒,低声说道:“防窃听的信号屏蔽器,我把它安到袖扣上了,算是生日礼物。”
  贺衍眉梢微蹙,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但并没有伸手。
  岑靳眼尾上挑,他忽然笑了一下,握住贺衍的左手,把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上。
  “贺衍,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岑靳看着贺衍瞬间变冷的脸色,眯着眼睛又笑了一下:“我会亲自去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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