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游[校园] 第49节
“这位同学,快点回座位,我们要开始讲题了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厘抬头,看见游灿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来了学校,他站在讲台上,指尖捏了一支粉笔。
她知道他是故意点她,路过讲台,背对着全班同学,瞪了他一眼。
游灿嘴角翘了翘,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身去写板书。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这都一个月了游灿还记不住人家叫啥啊?”
“他又不经常来上课,能记住几个人就不错了。”
“就是啊,我都没跟那女生说过话。”
……
游灿朝后面看了眼,目光一扫,几个同学识趣地闭了嘴。
明厘这才搞清楚情况,原本游灿请了假在家休息,结果巫老师有紧急情况没来学校,就把他借来讲题。
她心情不爽地坐下,靠着椅背,懒懒地抬头看了眼黑板。
讲台上的游灿少了点吊儿郎当的气质,认真讲题的时候还挺赏心悦目。
他随手写了几个公式,偶尔在重点处停顿,简单几句话就把考点给分析出来了。
顺便
又拓展了几个同类型的题型。
明厘第一次见他的粉笔字,一点也不飘,笔迹遒劲有力,有的数字会连笔,行云流水,透着潇洒的气质。
从她的角度看去,粉笔屑簌簌落下,雪花一样飘在他肩头。
他负责讲几道基础的客观题,没有老师镇场,底下同学都很放松,翘着二郎腿听他讲课。
“……所以这道题选b,大家听懂了吗?”他问。
贺鸣飞第一个带头鼓掌,吹了声口哨,“好!大彻大悟了!”
下面人打趣,“你听了吗就开始吹牛皮?”
“瞧不起谁?”网管说,“这道题咱们飞仔自己做对了好不好?”
讲两句又要闹一场,一边笑一边学。
明厘听了几分钟觉得有点无聊,恰好这时候芭娜娜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她转成了文字。
“我还想起来一个!方平楚啊!姓方的那傻逼就是在实中!”
明厘皱了下眉,不自觉怔住,她手放在桌洞里快速打字:他在实中吗?
-:肯定在啊!他妈是实中的教导主任,咱初中班主任捧他就跟捧朵花似的,上个厕所都恨不得跟他屁股后边给他提裤子,磨磨唧唧特事儿一男的,我想起他就烦,你不会忘了吧?
记忆一点点揭开,她揉了下眉心,像是有虫子啃食脑仁,眼睛里透着疲惫。
小明:我肯定印象深刻。
她还没打完字,正要按下键盘时,游灿忽然迈下讲台,向前一步,站在第一排桌子前。
裤腿刚好擦过她的桌沿。
桌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余光里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明厘本能性地把手机推进桌洞,抬眸,刚好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游灿自然而然地把卷子放到她桌面上,细长的手指敲了两下她桌面,很轻。
桌面堆积如山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像是在说:干嘛呢?专心点。
他看了眼她手机的位置,又重新对上她的眼睛。
不过一秒,挪走,继续讲:“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小问……”
第31章 补课“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奔着你去的。……
明厘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重戳了几下,发了一串表情过去。
游灿讲完题目,回到座位。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开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出一串翻着白眼的emoji。
他眉梢微挑,不着痕迹笑了下,指尖轻点屏幕:“专心听课,不要玩手机。”
发完还不忘朝明厘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正端正坐着假装看黑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明厘直接无视那条消息,又给芭娜娜敲了几个字:方平楚应该不会参加吧?
芭娜娜:你不是不想见到他?
小明:不想。
芭娜娜:我觉得也不用担心啊,就他那样的,肯定懒得参加什么比赛,再说了,就算他真去,你们学校那么大,好几千人呢,你躲着不就好了吗?
她盯着“躲”字出神,指尖在屏幕上方徘徊不定,就在这时,放学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暮色渐沉,校园大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其间。
短短一周,樱花由粉色渐渐褪成浅淡的粉黄,再过几天就要谢了。晚风拂过,几片花瓣打着旋飘落。
“你要参加比赛吗?”闻棠的声音轻轻传来。
明厘的脚步顿了一下,鞋尖碾过一片落花。她沉默了片刻,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而后说:“不想参加。”
几秒钟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可能。”
这两个字说得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闻棠悄悄观察着她的侧脸,欲言又止。明厘突然转头,看过来:“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我?”
闻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窘迫。
之所以会问,是相信她有能拿奖的实力。
别人不知道,但闻棠应该猜的出来她数学很好,做同桌的时候,闻棠就经常向她请教问题,现在座位调开了,有时候也跨越半个教室过来找她讨论题目。
明厘总是毫无保留地把做题技巧分享给她,有时候见了典型性很强的题目也会给她抄一份。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故意考低分,但闻棠一直帮她保守着这个秘密。
“我觉得你数学真的很厉害。“她干巴巴地解释,“反正……我觉得大家都应该看到你很优秀的一面。”
明厘摇摇头,一缕发丝被风吹到眼前,她随手拨开:“我没有那么优秀,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明灯上,语气平静,近乎淡漠。
闻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大部分人都希望被看见,就像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一样。”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就像我,我性格太沉闷,不爱说话,也没有优秀的成绩,每一项都很普通,放在电影里,估计就是个只有几秒钟镜头的背景板。”
晚风卷起地上的花瓣,在两人脚边打着转。闻棠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花瓣,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她跟着凌越学落落大方学不会,跟着明厘学大智若愚也学不会,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成绩,可就算是成绩,也并非像游灿那样惊为天人。
总之,她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但她又难免担心,这样随便把坏情绪吐给别人真的好吗?
隐约想起几年前某位老师说过,大家一定要远离经常唉声叹气的人,他们都是情绪巨婴。
想到这里,闻棠又有点惴惴不安。
但明厘好像没在意,她说:“你刚才说,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但我觉得……有人之所以是主角,并不是因为她天生就有个好结局。”
闻棠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
明厘嘴角微扬,简单回答,“因为镜头单单对准了她啊。”
闻棠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明厘说:“对,所以你觉得自己不是主角,并不是因为导演没有给你安排辉煌灿烂的成长路,只是因为镜头不在你身上,换句话说,如果把镜头一转,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而且,在镜头没有拍到的时间里,你也像个主角一样好好生活,不是吗?”
闻棠点了点头。
她笑了下,幽默地说:“也许可以试着把镜头转一下,比如你现在在拍的是《闻棠传》,那你就是主角了,我来当你的背景板。”
闻棠也笑了,小声说:“我好像没什么可拍的,我的生活很无聊,不会有人喜欢看。”
“那不会的。”明厘说,“别忘了你可是主角。”
闻棠羡慕明厘想得开,不被情绪左右,不像她,丁点事就要内耗好久,晚上睡觉都要拉出来反复咀嚼,想改变,但下次依然不长记性。
可明厘说:“我都是装的。”
闻棠脸上写满了惊讶,“怎么会?”
她诚实地回答:“真的,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装一阵子之后就能变成真的了。”
“比如呢?”
“比如……你那会儿没勇气参加比赛而觉得郁郁寡欢,但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关系,不参加比赛也可以开心,也可以激动,也可以愤怒,你想有什么心情应该是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这件事决定的。”
在尚未接触“主观唯心”这个哲学名词之前,明厘都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解读一切,她愿意称之为“第一视角”。
闻棠恍然大悟,但又失落下去,“所以怎么才能把事和情绪分开呢?”
已经走到门口,明厘抬了抬头,缓缓说:“不知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分得太清楚比较好,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人,就像我一样。”
这座被雾霭笼罩的工业城市,经常灰蒙蒙的,唯有免费的公交车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车厢里空荡,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车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与窗外流动的灯光重叠在一起。
这趟环线公交会经过星湖,是某天她乘错路线无意中发现的路线。
她最喜欢在走走停停的公交车上,放空思绪。车轮碾过减速带,她的思绪就会跟着轻轻飘动。
明厘把书包放在膝
上,塞上耳机。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
芭娜娜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躲”这个字像根刺,扎得她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