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景宁面无表情道:“关于当年的车祸。”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天大雷劈在纪秉臣身上,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怀疑什么,登时青白着面色,狠狠扯住他的衣领,怒道:“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他。”
景宁丝毫不怵他,冷静叙述:“在乎他,也怕他,不是吗?一个对你压迫太过的兄长,如兄如父。于是既不想让他死又想逃脱他的掌控,最后一场意外让他从此站不起来……”
“你他妈给我闭嘴!”
纪秉臣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给掐死,另一只手的拳头都高高举起,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到景宁脸上。
如果不是现在就在纪温庭的病房外,纪秉臣真的想狠狠教训一下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二少爷!景先生!”
管家只是去找了一趟纪温庭的主治医生,回来就看到纪秉臣揪着景宁的领子要揍人了。
管家不了解情况,但至少在他的有限认知里景宁这样步步谨慎的人是不可能主动惹事的。
于是下意识就以为纪秉臣又在乱发脾气,连忙过去将他扯开把景宁护在自己身后,低声责怪道:“二少爷,你怎么能又欺负景先生呢?”
没有纪温庭在,纪秉臣谁也不怕。他瞪着景宁,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让我听到那种话,谁也救不了你。”
可景宁现在胆子变大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底气,竟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平静道:“我也会好好看着二少爷的。”
纪秉臣只恨自己刚才顾虑太多没有一拳挥他脸上,再想冲上去时就被管家拦住了。
“二少爷!大少爷就在里面呢,您现在和景先生起冲突,怎么和大少爷交代?”管家好声好气的劝说。
纪秉臣憋闷半晌,对着景宁冷笑:“你他妈真是翅膀硬了,装都不装了是吧。看在昨天的份上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但一份情一件事儿,再有下次你看是你先开口还是我先了结你。”
说完转身就走,步伐迈得又快又急。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担忧的看向景宁,叹道:“景先生这又是何必呢?二少爷的脾气就是吃软不吃硬,您这样和他硬着来是讨不到好的。”
景宁摇摇头,笑了笑说:“我没事的叔。”
但其实他现在满身都是冷汗。
他对纪秉臣说那些话并非是故意找事,而是想要确认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他的伪装到底是不是早就被他们识破。
以刚才纪秉臣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的。
心理准备阶段已经过去,他们愿意再继续陪自己演,那演就是。
第二件事就是纪温庭的车祸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换在之前说自己是胡乱推测的话,现在自己却有理由怀疑,就算是纪秉臣不是主谋策划,但这件事情绝对也有他间接推动。
至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没法完全下定论。
毕竟纪秉臣刚才的态度可不仅仅是恼羞成怒那么简单,景宁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非常明显的心虚和愧疚。
像纪温庭那样的人,手中掌控着一个大家族的权柄,坐握高位,身家难以计数,年少时曾在a市翻云覆雨搅动风云。
他还健康的时候,当时a市其他的三个家族甚至是不配和纪家相提并论的地步。
他恐怖又让人畏惧,想要害死他的人自然不计其数。
而这样的人,如果有恢复健康的机会为什么他却选择放弃。
景宁跟在纪温庭身边这么久,不是看不出他那薄弱的康复意识。他明明有着绝对强大的忍耐力和自制力,怎么可能仅仅只是怕痛怕麻烦而放弃所谓的康复治疗?
是什么让他觉得哪怕拥有了全部也毫无意义呢。
是在发现连自己身边最亲近、从小看着长大,在他的羽翼护佑下长大的人也想要自己死的时候吗?
第45章
纪温庭出院那天景宁和他坐的一辆车。
他的病好了, 景宁身上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额头上留了一个小疤,不过头发一遮也看不见, 再说他也并不在乎容貌上的小创伤。
也许是知道这一路纪家加强了防备, 那伙人没有再来找死,笔直到家平安无事。
而景宁是不能再在家里多待了, 他请了五天的假, 再不赶回去上课估计又要被辅导员约谈,于是只在家里落了个脚当天晚上就回了学校,因为第二天还有早八。
他一走纪秉臣就被喊到了纪温庭的房间。
“我听管家说,我生病期间, 你不让他来看我?”
纪温庭面色未变,语气淡然,却让纪秉臣站立难安。
纪秉臣老实交代道:“哥, 当初我以为那个景宁很好掌控和拿捏才把他弄到你身边照顾。可现在却发现我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他比我们想象的要难掌控的多。”
纪温庭抬眸看向他, 问:“所以呢?”
纪秉臣抿抿唇,沉声说:“所以我觉得是时候用个理由把他送走了。”
他的话落下许久纪温庭都没有吭声。
男人坐在书桌后面, 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文献,眼眸微垂,坐姿随意。
明明纪秉臣是站着的,男人才是坐着的那一个,纪秉臣却还是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无形压迫。
“你在怕什么?”
纪温庭的语气沉静, 甚至看向他时, 眼神里的情绪淡到让人探究不清也抓不住。
然而恰巧就是这样的淡然叫人心中发慌。
纪秉臣深吸口气,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低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不确定因素太多, 怕他伤害你。”
“他不会伤害我。”
“可是……”
纪秉臣的话没说完就被纪温庭沉声打断了:“从今以后他就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和他的意愿,没有人可以决定他去哪里。明白吗?”
这不是商量也没有给纪秉臣辩白的余地,这是告知也是警告,他在他哥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明白。”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再次久违的将纪秉臣所笼罩,将他内心的阴暗潮湿剖白开来。
纪家的内鬼找的很快。
景宁周末放假回来发现花园里经常修剪花草的阿姨不见了,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在车上安装定位器,并且一直向外通风报信的人。
管家提到她时态度平静,景宁问起也不过是说:“送走了,二少爷本来想把她送进监狱。但大少爷念在她是纪家的老人还是放了她一马,把她送回了老家,不再允许她踏入a市。”
听到对方是纪家的老人时,景宁的心不可抑制的紧缩一瞬,喉咙也发紧:“没有理由吗?还是单纯只是为了金钱?”
他不相信在纪家工作的人会痛恨纪家,这里的福利待遇绝对是外界任何一份工作都比不上的。
管家叹了口气,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无奈道:“人的牵绊无非也就是那几样。对方用家人威胁,又用财富诱惑,再坚定的人也会被打动的。”
景宁眨了眨眼,语气沉沉的说:“那是她太蠢。”
这话让管家怔愣片刻,转头看向他,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大少爷。我不信在a市有什么是纪家无能为力的。如果单单是为钱财,难道在纪家长久的待下去不比这种不义之财来得安心吗?”
管家笑起来,感慨道:“如果人人都能像您这样想就好了。”
景宁仍然心情沉重,内心深处隐隐不安。
连纪秉臣都能对纪温庭下手,纪家的老人都能不顾念旧情置他于死地,那么这里究竟还有谁是真正可信的呢?
景宁忽然毛骨悚然。
也突然明白了纪温庭那从不达眼底的笑意。他对待生命的随意,对待权力的淡泊,都是环境造成的影响。
景宁自己曾经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他的命从来不为人所重,是所有选择中第一个被牺牲放弃的。
只有纪温庭会在乎他的伤有没有好,生病有没有按时吃药。
他想,就算是装成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毕竟就算是装,他也愿意为自己这样的人花费精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景宁说的话惹怒了纪秉臣,导致自己在家的这两天他都没有回来,纪温庭也表现的很漠不关心的样子。
晚上吃完饭纪温庭去书房,景宁后脚也敲门跟进去了。
纪温庭从书中抬头看他一眼,看出他有话要说,问他:“怎么了?”
景宁站在不远处,看着纪温庭关切的双眼,犹豫好片刻,才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对他说:“纪先生,我不想去学校了。”
对于爱读书的景宁说出不想去学校这样的事情,纪温庭显然意外非常,很快合上了手中的书页,斟酌片刻才皱眉问:“有人欺负你了?”
景宁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去。”
纪温庭显然不相信,严肃道:“景宁,对于我你不需要隐瞒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