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季月欢一愣,“危竹?他来做什么?”
南星挠挠头,“听说是皇上叫来给小姐看伤的,神医的药非比寻常,再深的伤口也不会留疤。”
季月欢“哦”了一声,昨晚做的时候祁曜君就一直盯着她的手臂看,一副恨不得透过包扎的纱布看到伤口的样子,她当时还寻思祁曜君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癖好,敢情是在琢磨给她治伤。
虽然不是很想见危竹,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让他进来吧。”
让季月欢意外的是,有些时日不见,危竹瞧着比初见时憔悴许多,眼下都是青黑,也不复当初的出尘俊逸。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危竹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纳闷,“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只是感慨,果然每一个上班的人都跟被吸光了精气似的。”
瞧瞧危竹,以前无拘无束当个游医的时候,那气色多好,如今当了官,这才上几天班啊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尤其危竹还不是上正经的班,他是有权拒绝给人看病的,地位大概类似于现代的那种技术顾问?
这都累成这样,可想而知普通社畜的日子有多难熬。
季月欢走神地想,可能这也是古代相较于现代唯一让她安慰的一点——不用上班。
哦,也不对,也是要早起打卡的,只是她运气好,接二连三赶上大领导被罚了而已。
“上……班?”
“哦那不重要。”
季月欢转移话题,伸出手,“看伤是吧,你先帮我看吧,看完顺带帮腊雪看一下,我也不太希望小姑娘身上留疤的。”
危竹“嗯”了一声也没再纠结,只上前给她解开绑着的纱布,直到那道狰狞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他才不住地皱眉。
“怎么这么深?”
“疯狗么,下嘴的时候没轻没重,问题不大,至少目前感觉下来,我应该没有得狂犬病的风险。”
危竹:“……”
小师妹说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抓过来,先是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伤及筋骨后,又重新给她清理了一下伤处。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季月欢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疼吗?”他忍不住问。
季月欢原本发着呆,闻言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还行,在承受范围内。”
可能因为更痛的都经历过,她的痛觉神经早就变得迟钝而麻木。
危竹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的,张了张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自己带来的药膏,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敛眸道:
“来之前我没想到伤口这么深,这个药应该效用不够,但先凑合着吧,等我回去再改良一下。”
季月欢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危竹看她爱搭不理的样子,上药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然说出一句:
“对不起。”
季月欢转头看他,扬了扬眉,似乎疑惑他突然的道歉从何而来。
触及到她的目光,危竹抿紧唇,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
——这样的目光意味着,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他低头仔细地给她上药,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本以为进宫可以帮到你,但好像反倒给你招致祸患。”
中秋宴,甚至这次的毒蛇之祸,他的存在,反倒成了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的契机。
季月欢不说话,只是目光逐渐变冷,漆黑的双眸幽幽望过来的时候,让危竹止不住地胆颤。
他极力扯了扯嘴角,“小、小师妹,怎、怎么了?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在看一个小丑。”
季月欢嗤笑一声。
“果然名字一样的性格也相差不到哪里去,危竹,你在装什么啊,非要用这种虚伪的语调让我跟你说一句没关系吗?”
危竹一怔。
又听季月欢冷静地继续:
“你如果真觉得是自己给我惹了麻烦,那你可以直接去死。你如果认为是旁人有意算计我,而你只是刚好被他们拿来当做了一个攻击我的借口,你本人其实很无辜,那你可以用尽你的手段去报复他们,让他们知道神医危竹不是那么好惹的,就算要算计我也别牵扯你……”
季月欢说到这儿,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明明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有那么多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的方式,结果你却只是跑到我面前说一声对不起?怎么,我是什么观音菩萨么?我的一句没关系就可以渡化你的内心?会比反击那些拖你下水的人更让你爽到?”
第194章 心意
危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住了。
在季月欢嫌恶的目光下,他只觉得自己如同没穿衣服一般狼狈,被她看得透透的。
“我……我……”
危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颓下双肩。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想找机会跟你说说话……”
季月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哦,所以你找到的机会就是等着她们伤害我,然后就像现在这样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让我对你感激的同时,还要我亲口原谅你的自私自利?”
危竹更加难堪地低下头。
季月欢已经冷着脸收回了手。
“我本来不想迁怒,但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卑劣又让人厌恶,滚吧,佛不渡憨批我更不渡你。”
“师妹你的手……”
“滚。”
危竹咬了咬下唇,见季月欢已经闭上眼,似乎多看他一眼都脏眼睛,才苦笑一声。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我笨,从小到大不管我用什么样的方式似乎都讨好不了你,当时师父要带我离开,我挣扎过,可我看到你眼中的欢呼雀跃,我就知道我没有留下去的理由。”
危竹痛苦地闭上眼,“这么些年我云游四海,拼了命地打响自己的声名,也不过是不想被你遗忘,只要神医危竹四个字一直在民间传颂,你就会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兄……”
“我始终期待着又害怕着,我期待你来找我,可我身份的特殊性我又害怕你来找我,我想帮你又怕你受伤,你不知道夜明兄忽然找到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
可知道她已入宫为妃,他又如同被打入地狱。
重逢那日,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眉宇间的憔悴,心疼又愤怒。
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可当时旁边坐着祁曜君。
知道她失了忆,他又心存侥幸,既然她忘记了一切,那是不是也不会如小时候那般讨厌他?
可他失望了,她对他的厌恶,像是本能。
但他不信邪,总想再挣扎一下,于是他答应进太医院,原以为离她更近,却因身份所限,一直没找到和她说话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时机,面对那双锐利冰冷的眸子,他却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她眼中的厌恶,只增不减。
从前的他不知道原因,但眼下……似乎再清楚不过了。
季月欢越听越烦躁,不等他说完,便忍不住睁开眼打断他:
“你在干什么?你在跟我剖析你的内心吗?你没事吧?我现在是有夫之妇,是皇帝的妃子,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是生怕隔墙没耳还是生怕我的麻烦还不够多?”
季月欢又不是什么傻白甜,她结过婚更离过婚,成年人了不会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可正因为听得懂她才觉得好笑。
她说东他说西,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果然相同的皮囊之下是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你什么心思我根本不关心,你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情,你为此付出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通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跟我没关系,你搁我面前立什么深情人设呢我请问?怎么,就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要为你的一切行为买单?那我还喜欢财神爷呢,我天天给他磕头,你能不能让他对我负责啊?”
危竹:“……”
季月欢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躁怒,才淡声开口:
“你如果是个男人,有能耐够胆子,你就去谋朝篡位把祁曜君杀了,然后以我不能拒绝的姿态把我抢过去。你如果没能耐又怂,那就默不作声按下你的心思,好好做好你为人臣的本分。结果你现在在做什么?斗不过祁曜君还企图打感情牌动摇我,你在想什么?你不会指望我跟你私奔吧?”
“我……”
危竹没想过季月欢会如此直白,直白到,让他难堪。
他“我”了半天没能吐出下一句。
季月欢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太好笑了。
他比陆危竹还要好笑。
“你可真是……”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被气笑,季月欢扶额半晌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