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她顿住,那双反射着细碎月光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那浸了水的沙也在瞬间结冰。
  “祁朝纪,你居然妄想救我。”
  第238章 谁在自负
  祁曜君不是很理解她口中的人设崩塌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习惯了略过她话中他听不懂的部分。
  “妄想?”
  祁曜君一边咀嚼着这个词,一边从她手中将那剩下的大半壶酒夺了回来,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后,神色平淡地开口。
  “或许吧,但谁又规定,妄想不可以化作现实?朕的皇位,于谁不是妄想,但朕不还是坐上了?季月欢,你说,到底是朕自负,还是你自负?你凭什么认为,朕救不了你?”
  季月欢皱眉,显然对他抢自己酒喝这件事不高兴,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抢不回来,只能撇撇嘴,将手收回来,随手捋了一下自己鬓边的碎发,淡声道:
  “就凭,我的背后是命。”
  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做事尽皆空。
  就算剧情崩坏,她身上背负的命数也改不了。
  季月欢又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整个人的后背可以更加放松地靠着槐树的主干,而这个姿势,让落进她眼中的月光少了许多,她仰头看向距离自己半尺之上的祁曜君,借着叶子的阴翳,遮蔽掉眼神中的情绪。
  可她忘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夜能视物,莫说今晚月色极佳,叶影的遮蔽效果大打折扣,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将她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可即便如此,祁曜君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他发现,季月欢看向他的眼神里,竟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又似乎有些许对他的怜悯。
  “祁朝纪,你根本不知道你选了一条多么难走的路。”
  那条路谢宇走了十年,一路坎坷,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了起点。
  她分明不想让眼前的男人重蹈覆辙,但他,太固执了。
  她记得她说过很多次,“祁朝纪,你救不了我”,可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难?”
  祁曜君觉得这个词很好笑,他站到如今的高度,有什么比治理天下还难?
  “是啊。”
  季月欢语气怅然。
  “救我,很难。”
  “与天斗,很难。”
  “要我爱你,更是难上加难。”
  祁曜君没有说话,四下一时之间变得静谧,但也不是全然的死寂。
  耳畔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有忽远忽近的虫鸣,还有……他们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变得很缓,季月欢也不急,她就静静地等。
  在话出口后,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祁曜君或许会暴怒,或许会失望,甚至直接跳下树去转身离开。
  可她唯独没想过,她居然听到的是……一声轻笑?
  她仰头,重新朝祁曜君看过去,却正好对上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熠熠生辉的眸。
  “季月欢,朕什么时候,跟你索求过爱?”
  季月欢一愣,思索一番后,缓缓皱起眉。
  祁曜君确实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只是她思维具有惯性,因为那是谢宇所求,所以她下意识觉得也是祁曜君所求。
  “你不要爱?”季月欢有些茫然,“那你要什么?”
  “朕不是说过吗?”祁曜君又喝了一口酒,“朕要你活着。”
  要不是她此刻没办法站起身,季月欢真想把酒从他手里抢回来。
  因为她觉得眼下没有了酒的自己,思维好像又变得混沌。
  “你在我身上费了那么多功夫,竟然只是要我活着?为什么?”
  季月欢有些不能理解,“你既然不要我的爱,那我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祁曜君顿了顿,垂眸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季月欢,你把自己当做什么?”
  季月欢皱起眉,这个问题在她听来显然更加莫名其妙。
  但看祁曜君的神色不似在开玩笑,秉承着对对方的尊重,她也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摇头:
  “不知道,不固定。摇尾乞怜的狗,装疯卖傻的猪,兢兢业业的牛马……我什么都当过,需要的话,我什么都可以。”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祁曜君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听着她的那些形容,只觉得荒谬又愤怒,捏着酒壶的手无声收紧,可所有的情绪在心脏纠集成一团,让他毫无宣泄口。
  季月欢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腰间一紧,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踩在了地面,祁曜君搂着她,将她困在了他与树干之间。
  季月欢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另一只手还稳稳拿着那个酒壶,没有将其中剩余的酒洒落半滴。
  “不需要,季月欢,我不需要你摇尾乞怜,不需要你装疯卖傻,更不需要你兢兢业业,我只要你活着。”
  此刻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祁曜君能将她藏在浓雾之下的迷惘看得一清二楚。
  祁曜君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也让她能更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眼睛。
  “别再问你活着之于我有什么好处了,季月欢,没有人存在的价值是为了给别人提供好处。”
  季月欢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混沌的大脑此刻像是有些停摆,让她有些无法思考。
  却听祁曜君继续道:
  “好,现在最难的问题解决了,至于你说的与天斗……”
  祁曜君轻笑一声,这笑极为轻狂,带着少年天子的骄傲和意气风发,“季月欢,朕是大曜唯一的王,在这里,朕比天大。”
  他单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如此,你还觉得,朕救你不得?”
  她口中的三个难,好似在他几句话间,就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气氛再次沉寂。
  季月欢望着面前的男人,但好像又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迟钝又呆滞,仿佛大脑被放空。
  祁曜君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月欢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祁朝纪。”
  “我在。”
  祁曜君以为终于等到她的回应,却听她道:
  “我想喝酒。”
  祁曜君:“……”
  祁曜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酒壶,静了好一会儿,才拎起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
  季月欢迟钝的大脑还来不及蛐蛐儿这个男人小气,下一秒,一个带着凉意的吻便侵袭而来,与此同时,浓烈的酒香自口中蔓延。
  季月欢的手不自觉攥紧祁曜君肩膀的衣服,贪婪地汲取那能够让她思维保持清醒的烈酒。
  可她忘了,酒能引火。
  第239章 难走的路
  祁曜君将季月欢收拾好抱回床榻之时,她已经不知道睡过去多久了。
  他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却始终睡不着,只是望着她不算安稳的睡颜出神。
  她的睫毛还是湿润的。
  今晚的她显得有些不正常。
  酒是她自己要喝的,欢愉也是她自己要的。
  可她一直在哭。
  祁曜君初时没觉得不对,毕竟她以往也哭,那是生理上的刺激,直到那泪水在眼角汇聚,大滴大滴顺着眼尾打湿鬓发,直到他恍惚听到她的哽咽。
  祁曜君一下就慌了,他以为自己莽撞,又弄疼她了,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不回答,只是流着泪抱紧他。
  祁曜君没了办法,只能尽可能地将动作放缓,可似乎他越是温柔,她哭得越凶。
  直到她闭上眼,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哭晕过去,祁曜君也没明白她在哭什么。
  轻叹一声,祁曜君环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这才一点点闭上眼。
  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季月欢才在殿内夜明珠晦暗的光芒下,缓缓睁开眼睛。
  她盯着祁曜君,眼神极为复杂。
  【季月欢,没有人存在的价值是为了给别人提供好处。】
  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小时候,村里人都吓唬她,野鸡尾,你不乖的话你爷爷明天就把你扔掉。
  在学校,老师会教育她,要成长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进入社会,连面试都会被问你觉得你能给公司带来什么价值。
  不用给别人提供好处?
  怎么可能呢?优胜劣汰,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摆在那里,活着就意味着要卷下去,你要比别人更优秀,才不会被放弃。
  只有小老头。
  季月欢后来回望,才知道小时候自己的有多愚蠢,她在村里人的恐吓之下战战兢兢,却一直都是自己吓自己。
  小老头从把她捡回来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放弃她。
  她没有户口,他就省吃俭用想尽办法,她上不了学,他便四处求人,后来她无数次经历失败,他也只说,幺妹,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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