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她抱着祁曜君的胳膊,“我们出去吃吧?”
祁曜君被她这个抱胳膊的动作取悦到,嘴角扬了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我让人去安排。”
“嗯?”
季月欢诧异,“还要安排吗?我以为你会像上次带我嗖嗖嗖飞出去。”
“知道你喜欢飞,但如今不行。”祁曜君拿着裘氅给她披上。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换上裘氅的季月欢,又摇头,重新去给她找了件更厚实且带兜帽的大氅给她换上,这才满意点头。
“外头冷,病才刚好,可不能再受寒,我们坐马车出去。”
“啊……”
一听坐马车,季月欢开始苦瓜脸。
祁曜君想起来她晕车,捏了捏她的脸,解释道:
“是我的马车,宽敞,前些日子也派人去季家了解了一下你以前的马车什么样,又命舍监那边的司舆照着改了改,我试过,平稳很多,应该没有之前那么晃,你先试试看,不行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季月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倒是没想到祁曜君竟然一早就为了她改了马车,有些疑惑,“什么时候改的?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宫?”
因为去护国寺需要坐马车。
祁曜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含糊道,“上回见你晕成那样便惦记了要改,总不能往后的秋猎你都不去了。”
季月欢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复杂。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几次。
她摇摇头,压下这个念头,又问:
“可你那车显眼吧?我们可以这么正大光明的出去吗?”
“为何不可?”
祁曜君扬了扬下巴,“朕尚是太子时也经常微服私访,如今雪灾一事已平息,朕总要去看看灾后情况,御史台的人便是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我是说我。”
她当然知道祁曜君经常微服出巡了,原著里光她看到的出巡片段就不少。
可她是嫔妃诶。
“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祁曜君笑了笑,“别忘了你们季家用了三十万两白银开路,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和朕一同体察民情,这件事情上,连皇后都得靠边站。御史台顶多弹劾一句不合规矩,可朕一句‘旭容华心系百姓,只是想去看看那三十万赈灾银的成效’砸下去,他们都得闭嘴。”
他看向她,一字一顿,“不用怕会给我添麻烦,季月欢,这是你的底气。”
是她的底气,也是季家人给的底气。
季月欢垂眸,半晌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
半个时辰后,祁曜君和季月欢出现在曜京城的官道,又在最繁华的那条街街口停下。
祁曜君率先下车,又回身去扶她。
“可还好?”
季月欢在他的搀扶下跳下车,点点头,“比之前好很多。”
祁曜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给她拢了拢衣领,这才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季月欢左右看了看,此时太阳已然落山,天空渐渐变成深蓝色,路两旁的商铺都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笼。
她好奇地问:
“我记得不是有宵禁?”
原著里一般只有重大节日才会解除宵禁,比如中秋、过年、元宵等等。
“雪灾起就取消了,不说那些日子多少百姓根本无家可归,光那些工匠、衙役们帮忙重建房屋都得没日没夜地忙活,还有赈灾的,施粥的,难民署那边常常排起长队,有的人直到天黑还没能排上一碗热粥,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宵禁?”
他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垂眸看她,“也是你教我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季月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哄人,什么功劳都敢给我扣。”
什么她教的,祁曜君这个经历过乱世的君主本来也不是个死板的人,她便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会作出和如今一样的选择。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百姓的命更重要。
“本来就也有你的功劳,”祁曜君扬了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家铺子门口排起的长龙,“要不要过去看看?”
季月欢好奇地看了一眼,感觉那队伍乱乱的,但竟然不吵闹,“那边是在做什么?”
“过去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处医署,门口排着的队伍只是看着乱,因为排队的人很多都是三五成群,或是年轻小伙照顾身旁的老人,或是妇人抱着孩子,大家都耐心照顾病患,小声哄慰,井然有序。
再往前就会发现,医署门口立着几张桌子,桌子前坐着的几位大夫,竟然有好几个是女孩子。
季月欢一愣,“……这是?”
“这便是你的功劳。”
祁曜君含笑道。
“当初培养医女的时候你便和朕建议,新培养的医女不需要像寻常大夫一般必须要会各种疑难杂症,她们只需要先学会分辨一些最常规的感冒风寒,便可为绝大多数人治病。陈利民也把这话听了进去,所以培养医女的时候在这方面有特别下功夫,再加上危竹的从旁协助,这些本就是杏林世家出身的女孩子要上手很容易。”
祁曜君指了指此刻正一瘸一拐上前的一名老者,他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上前和女医交谈,双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年轻人和老人都低头道谢,接过方子后又走向旁边另一个老大夫的桌前。
“雪灾之下风寒者不少,医女们的出现解决了全城大夫人手不足的问题,她们可以处理大部分的病患,如果遇到更为棘手处理不了的情况,便交给资深的老大夫,这样老大夫那边不会因为庞杂的病患人数而显得吃力,医女们也尽可能地得到锻炼,还能从旁观摩学习。”
“总之这次医女们帮了大忙,当初推行女医制度时,那帮成见颇深的老古董们如今都收敛了许多,民间更是对温和有礼的女大夫赞不绝口。”
“杏林一道难入行,往往有点儿能耐的大夫平日里都傲得很,态度谈不上多好,相比之下女大夫则耐心许多,否则你以为这么长的队伍这么秩序这么好?前几日可比这混乱得多,也就是医女们加入后,大家都不怕大夫不耐烦,这才能安下心慢慢等。”
祁曜君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但此时却不紧不慢,眉宇也颇为舒展,显然心情很好。
季月欢听着,心中也熨帖了几分,如果说三十万两赈灾银是季家人的功劳,那女医制度,确实是她一手促成。
也算是为这个时代确确实实做了贡献,算不得白来。
“如今医女们有了民心,支持者众,还有不少文人作文章大加赞许,往后的路就会顺利许多,总体来说,进展不错。而这,也都多亏了你。”
季月欢实在受不了这人,好笑道,“我也只是提出我的想法,真正落实的人是你,哄我哄上瘾了是吧?”
祁曜君却很认真地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你确实帮了大忙,抛开是你率先提出‘女医’二字不谈,危竹能答应编纂医书,助力女医制度的推行,也是看了你的面子。危竹声名在外,他那会儿代表了一部分民心,若不是有他坐镇,朕要堵住悠悠之口,还要费好一番功夫。况且危竹传授医术的方式别具一格,若非他肯倾囊相授,女医们也不能成长这么快。”
他停下脚步,此时略有风起,他微微皱眉,一边将兜帽给她戴上,一边又补充道:
“朕的功劳有数不清的人夸,但你的功劳却鲜有人知道。说什么哄不哄的,朕只是陈述一下那些没有人说的事实,也是本就属于你的赞誉。我能听到的声音很多,你能听到的却很少,朕总要多说说,给你补足才是。”
季月欢的兜帽毛茸茸的,戴上之后将整张脸衬得更是巴掌大,夜色降临,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笼倒映在她的眼眸里,衬得一双眸子亮闪闪的,漂亮得不得了。
她听后莞尔,骄傲的小脸儿从毛茸茸的帽子里探出来,下巴扬了扬,“说得也是。”
祁曜君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他真的很喜欢季月欢这股子灵动中又带着两分狡黠的傲劲儿,跟那傲然立于山尖的小狐狸似的,可爱又鲜活。
将脑海里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去,祁曜君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边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道:
“你是一个很容易被外界声音影响的人,有时候负面的声音听得多了你就会下意识去承认。我权力滔天也很难让那些负面的声音全部消失,但我希望,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可以让你听到一些正面的声音。”
季月欢微微一怔,她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祁曜君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但嘴巴却没有停。
他说:
“季月欢,之前你说你被爱过,知道什么是爱,但我也说,我没爱过,也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方式怎样才算对,但至少我知道,爱一定要表达。不仅限于行为,声音也要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