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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柳孤城的头脑糊成一片,眼前一下发黑,就在这时,脖子上的五指骤然松开。
  世间的五光十色一下子回到视线里,柳孤城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膝一软,终于着地。
  只是他的腰背还是挺得笔直,螓首高昂,就算刚刚几乎窒息,就算终于被迫屈服,却依旧是柳时言那副天生傲骨、清高矜贵的样子。
  越长风轻蔑的笑:“这不就跪下去了?”
  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一众男人,近来她不知是否对他们宠溺太过,这些人似乎都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伸手按着柳孤城不肯低下的头,如刀一般的眸光不知是在看着手下猎物,还是别的那些旁观者。
  “本宫身边,没有男人。”
  “只有奴。”
  “明白了么?”
  第25章
  柳孤城定定的看着她,眸子里犹如一片深潭的死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柳时言接受了一辈子世家公子、下任家主接班人的教养;无论处于怎么样的逆境,他的目光也是高傲而平静,在气场上屹立高位而不倒。
  越长风仰望了这样的柳时言一辈子。直到她亲手把银簪捅进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的,看着他的生命在他控制不住之下流逝,这才看见了他眼中的不甘、不忿、失控、无助,那些可谓软弱的感情。
  在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最想在男人眼中看到的,其实并不是冷静自持、从容不迫那些高高在上的情绪。而是支离破碎,明珠蒙尘,含羞忍辱,高岭之花被折下泥泞的堕落。
  看着柳孤城平无波澜的双目,越长风好像看到了得偿所愿的机会——一个弥补她来不及在柳时言身上尝试的那些玩法的机会。
  越长风笑了起来。
  “怎么,不服气?”
  柳孤城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眸中深处燃起点点星火。
  ——太好了,她就是要让这点星火演变成燎原之势。
  “本宫不介意你不服气。”越长风眉眼弯弯,笑得好不愉快。“毕竟,柳郎不服气的样子,本宫可要好好珍惜。”
  她话中意有所指,柳孤城未必明白,裴玄和陆行舟可是明白得很。他们都是经过驯化的狗,无论心里有多少妄念,一旦走近她的底线,只要她一个眼神,便会自动自觉的缩脚退回。
  在她身边待过的男人之中,只有她曾经明媒正嫁的柳时言没有被驯服,甚至因为他的骄傲,因为他不愿屈居妻子之下,而最终与她走上了无法和解的对立面。
  无法驯化的高岭之花总是比勾勾手指便会摇头摆尾的顺从家犬更加罕有,更加让人为之著迷。而现在这样一株同样名为“柳郎”的高岭之花再次出现了在越长风面前,让她可以再次享受折枝的过程,她的确是要好好珍惜的。
  而他们两条驯服的家犬在主人面前,都没有指手划脚的权利。
  越长风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隐忍不发的男子,眉眼之间依然笑得缱绻,却是毫不留情的命令:“衣服脱光,腿张开跪着。”
  柳孤城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下这样的命令,先不说这水榭是在所有进出的人都会经过的中庭之中,水榭之中还站着一个裴玄、跪着一个陆行舟。
  即使越长风自小和裴玄青梅竹马,即使陆行舟是越长风座下唯命是从的鹰犬。但那两人和她都有着暧昧不明的关系,而且都对自己怀有敌意。
  他再怎样,也不可能在这两人面前光着身子,以屈辱的姿势展示自己吧?
  还有,他的背上……
  柳孤城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身体僵硬,倔强地意图保持最后的尊严。
  越长风眼眸微眯,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掴上去。柳孤城似乎是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得身子一歪,左手情不自禁的捂住脸颊,脸上表情似乎有点懵。
  “唉,”越长风深情地注视着男子被扇肿了的半边脸,惋惜的一叹,“这张脸,毁了就不像柳哥哥了。”
  “所以,柳郎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柳孤城眼睛红红的,死死盯着面前装模作样的女郎。
  从小到大,这张脸都是他恶梦的来源,有多少次他都要想要拿着匕首把它划破,把它变得不再像自己所谓的大哥。可是,每一次他想起还在柳家家主手中的母亲,便只能咬着牙根,强迫自己把匕首放下,对着镜子继续学着柳时言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后来他终于有了资本带着母亲离开柳家和暗卫营,挣扎求存靠的不再是自己和所谓大哥相似的脸和身形,恶梦却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他永远都只能是柳时言的替身和影子。
  可是,没有这张脸,越长风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
  他还真的不能让它毁了。
  见柳孤城眸光满满的不甘,倔犟的不肯低头,越长风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终于把头转向水榭里的其他两个男人:“把他脱光。”
  她的话音淡淡的,仿佛下的是寻常不过的命令。
  裴玄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他早知道越长风面首无数,而自己不过是每三年才能一见的那种。但他断断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殿下调教别人的其中一环。
  或者……殿下在调教的,其实是他们两个?
  因为他在看见柳家四郎的那一刻嫉妒了,想要在他面前宣示主权;因为陆行舟风尘仆仆赶来,就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这位柳家四郎入府。所以她现在要看谁更听话,谁可以放低自我,摒弃那些非份的妄念,成为她手中一件没有自己思想的、趁手好用的工具。
  裴玄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放弃尚公主的想法,投身远在边关的镇北军而建立自己的功业。
  因为做不到,在玄武门之变后才会向她要求镇北军的统帅之位,与其要一个留在京中、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他还不如要自己掌握得住的十万兵权和一方势力。
  裴玄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只见陆行舟沉着一张冷峻的脸,目无表情的开始脱着那位清隽男子的衣服。男子似乎挣扎了一下,却被武功高强的玄武司使死死制住,只能看着自己的外衣里衣被简单粗暴的褪下,再高贵的天山雪莲此时也不过是一朵被染污的、正在凋零的小白花。
  越长风也不介意裴玄的不作为,反正她想要的,总会有被她时时敲打而急于向她表忠的家犬去做。
  她重新坐回贵妃榻上,脚尖挑起柳孤城的下颌让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柔媚的笑道:“陆司使风尘仆仆赶来警告本宫不要纳你,看来是非常非常讨厌你了。”
  “本来还想给你留点体面的,结果你还不是要被最讨厌你的人按着脱衣。”
  男子眼中的点点星火没有燎原,似乎还熄灭了一点,只剩一片近乎绝望的平静。
  “柳郎不知道主人问话,是要回话的么?”越长风歪了歪头,一脸仿佛发自真心的疑惑。
  柳孤城像是在赌气,紧紧抿着好看的双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嗯,我知道了。”越长风柔柔的笑着:“不想说话,就不用说了。”
  常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此刻拿着一条铁链回来,卡擦一声把铁链一头的铁质项圈扣在柳孤城脖子上。项圈不但厚重,而且冰冰凉凉的,尺寸仅仅比柳孤城的脖子粗一点点,在不让他窒息的情况之下却又逼他不得不承受项圈的冷意和重量。铁链的另一头则是扣在水榭中间的柱子上,长度短得他几乎不能移动,而且也站不起来,只能保持现在的跪姿。
  然后她把水榭四周的帘子卷起,水榭里的春色便无遮无掩的暴露在府中所有经过的人面前。
  “不要……不要被别人看。”柳孤城的脸色极度难看,被镇北将军和玄武司使看就罢了,现在帘子卷起,越长风难道还要把自己展示给府中所有下人婢仆都看个饱不成?
  越长风伸出手指,用指背轻轻在他肿胀起来的脸颊上刮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看,这不是回话了么?”
  她掐了掐方才掴过的地方,话音一沉,“可惜,晚了。柳郎不喜欢说话,就在这里静静思过吧。”
  “就当作柳郎在长公主府的第一堂课:本宫说话,无论说的什么,你都必须回话。”
  说罢越长风站起身来,明明是她下令让人把柳孤城脱光,本人却仿佛对他的身子没有丝毫兴趣,看也不看地上男人一眼,只是朝水榭里的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
  四人齐齐走出水榭,水榭中只剩光着身体被铁链扣在柱子上的柳孤城一人。
  回到岸上,越长风低声在常茵耳边耳语一番,常茵暧昧的笑着领命而去。
  裴玄一直和她保持着三步距离,没有再像大狗狗那样非要往她身上黏去,脸上表情有如五味杂陈。
  越长风回过身子,笑着看他:“怎么,裴小将军怕了?”
  女郎笑得明媚,轻松不过的问话,却让裴玄心下一凉。
  裴玄搔搔头,张了张嘴,似乎在想自己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却终只是说:“末将真的要走了。”话音里透着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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