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知道埋在她腿上的柳孤城此刻看不见,越长风的嘴角满意的扬起。
但她的语调依旧淡漠抽离:“所以,你为什么要逃跑,又为什么要回来。”
她再次问出了在地牢里问过的问题。
在地牢里的时候,柳孤城的答案是,他怕失去自我。
这的确是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但这并不是他逃离她而又折返的原因。
“因为……”
柳孤城抬起头来,仰望女郎的双目闪铄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奴想要主人。”他再次重复了同一个答案,但这次却多了后面的转折:“但是,奴不想成为一件随时可弃的消耗品。”
“所以你想要激怒本宫,如果你不是一件可以随时被取代的消耗品,那本宫就会作出符合你期望的举动……抓捕你,囚禁你,调教你。是不是?”
“……是,主人。”柳孤城再次低下头去。
越长风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直面自己。
“本宫说过,你的恐惧,不过是你给自己灌输的、最表面的原因。”
她的声音沉稳而清澈,没有经过层层伪装的温柔和怜悯,而是带着最直截了当的真诚,这种真诚却像皇城前的登闻鼓一样,轻轻一击便让整个帝京城都振聋发聩。
这种真诚,近乎残忍。
“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深爱驸马,然而他还是死在我的手上,而你也知道自己注定与我背道而驰,所以你害怕自己最终也会像他一样被我毫无留恋的放弃。”
“所以,你选择了在被我放弃之前,自己先预演一次。”
“因为你想知道,我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你。”
“会不会对你和对柳时言不同,即使你同样也会为了自己的原因而从我身边逃离。”
第52章
“是,或不是。”
“回答我。”
柳孤城听着她低沉而平静的话音,依旧是那样真诚至极的语调,却让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在害怕。
这是深入意识之中的恐惧,甚至与越长风这些日子的反覆调教无关,而是他这二十几年来早已刻入骨髓的恐惧。
他把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学会了伪装自己、隐藏自己,越长风却偏偏要抽丝剥茧的把他剥离出来,暴露出最深层最脆弱的一面。
谁不希望被肯定被需要,偏偏柳孤城从来没有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而得到任何肯定和需要。所以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去筑起一重又一重的高墙,埋没一切不堪的过往,去选择一条独立的、强大的、不必依附任何人的道路,而道路的尽头,是微笑着拥抱遍体的伤痕和所有的施恶者同归于尽。
但越长风揭开了他最深处的渴望,他还是二十多年前就在暗衞营里被告知自己是一件消耗品的那个小男孩,最不可得的幻想就是终有一日会被坚定不移的走向和选择。
柳孤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不答反问:“所以,主人也需要我,是不是?”
其实她已经用行动作出了答案。追捕、囚禁、调教、驯化……全部都是由越长风主动做出的举动,柳孤城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自己却一步也不必走向她。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目光里的真诚和平静已经不见,她的脸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眼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掐着男人下巴的手指收紧,在下巴上掐出了微红的指印。然后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唇上,缱绻而危险。
“知道了,那又如何?”她轻笑。“你会知道,戳破本宫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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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二十二年,太子在玄武门前发动宫变,结果以失败收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通通在对峙之中丧命,驸马柳时言被波及,禁军副统领陆行舟和镇北军的裴小将军成为领兵勤王的功臣。
在腥风血雨的宫变落幕之后,承元帝把自己困在含元殿里三日三夜,在第三夜才让身边的内侍总管传召了昭阳公主上殿。
不到五十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变得满头白发,但他的脊梁依旧挺直,威仪不减的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淡然俯视悠然走近的女子。
越长风上殿后没有行礼,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直截了当的问:
“这就是父皇想要见到的结果?”
承元帝定定的看着眼前陌生得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的女儿,紧抿嘴唇,没有回答。
下臣见君,没有君命只能待在阶下仰望。越长风却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上长长阶梯,一路逾矩地走到金光灿灿的帝王宝座跟前。
承元帝却没有呵斥,只是脸色阴沈,沈声反问:“手足相残,又怎会是朕所乐见?”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越长风冷冷一笑:“本宫不也失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君。”
话中不无惋惜之意,语调却敷衍得连半分伪装出来的真心也没有。
听她提起驸马,承元帝方法扳回一城,连脖颈也骄傲的扬了扬,嘲讽嗤笑:“不过两年前,你还愿意用你手上所有权势作为交换,哀求朕给你一个下嫁柳家大郎的机会。”
“在昭阳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受?”
越长风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在这三天里她已经不知道濯洗过多少次了,此刻当然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恍恍惚惚之间,她却彷佛看到了上面擦洗不去的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眼,血迹一下子消散,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没有感受。”
像是不愿在所谓的父亲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一样,她也微微昂头,两人一站一坐的,她借着高度的差距俯视着他:“本宫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永远也不可能被取代的。”
“男人如是。”
“储君如是。”
幽深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的刺向自己的父亲,越长风嘴角微勾,轻轻笑道:“这张由累累白骨铺成的黄金座……也如是。”
重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一样往承元帝身上压去,就算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天下至尊也不禁生了一下退缩之意。
他却很快便收拾好情绪,脸上露出一副慈父面对劣孩时心痛和无奈的表情,直接忽略了越长风对于皇权和皇位赤\裸\裸的挑衅,只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叹道:“长风啊,你总会明白,这世间的确会有独一无二的东西的。”
“到你明白了的时候,就不能再像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越长风一向悠然含笑的双目里闪铄着前所未有的疯魔焰火,她冷冷一笑,嘴上轻飘飘的说着重逾千斤的话:
“如果有无法被取代的东西。”
“那本宫定会把它打碎、摧毁、重塑,让它面目全非,成为只有我一个人愿意接受的样子,直到它不会成为我的软肋,也绝对没有从我指缝之间漏出的任何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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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难受……”
“求求主人……”
“摸摸我,抱抱我……帮帮我……”
柳孤城呈大字型的躺在主屋的大床上,身上衣服尽退,代表为奴“规矩”的金链再次被挂回羞耻部位的金环上,手铐脚镣上的铁链锁在大床四角。
他现在正处于玩物、狗和人之间的三不像状态,嘴里吐出的话通通语无伦次,支配者也已经失去了玩残酷三选一的兴致,没有强迫他进入其中一种状态。
男人正处于被习惯养成的发x期之中,越长风站在床边,离他是这么近又那么远,被束缚着四肢的柳孤城难耐地蠕动身子,却无法接近她刻意悬在自己上方的纤纤玉手。
他的浑身上下像是染过的布匹一样泛着红意,疯狂的情潮一波又一波的侵袭着他没多久之前还在理性分析并尝试在谈判桌上扳回一局的脑子,脑海里再无一丝连贯的想法,本能驱使着他扭着双腿,却在镣铐的桎梏下只能隔靴搔痒的小幅颤动,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又酥又痒。
“我是谁?”越长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含笑,手指移到他红艳欲滴的嘴唇上方。
柳孤城下意识的伸出指尖去舔,却在快要触碰到的一刻,手指骤然往上一抽,彻底离开了他可以接触到的距离。
“呜……”嘴唇之间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悲鸣。
“主人……你是主人。”
越长风眸底笑意更盛,她锲而不舍的问:“那么,你是谁?”
这个问题她已经不厌其烦的问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未等到她满意的答案。
柳奴、柳郎、小叔子、玩物、狗——这些都是她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身份,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并不介意,等不到便继续等,她可以一点一点的把不满意的地方敲碎,再把它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