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通报的内侍很快出来,“公子请。”
  殿内果然与华臻想象地一般无二,宫墙璀璨、熏香萦绕。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气。
  褚辙在殿中上位,慵懒地捏起一杯酒。
  周遭的宴饮还未撤下,似乎方才才接待完贵客。
  他冲褚澜摇了手中的酒杯,柔和道:“阿澜,来坐。”
  褚澜示意华臻一同过去,褚辙视线丝毫未落到华臻身上,命人给褚澜拿了酒杯,亲执酒壶给褚澜满上。褚澜伸手一挡,“王兄,澜近日斋戒,不可饮——”
  “砰”地一声巨响,酒壶滚落在木案之上,酒水浸湿大片锦帛,顺着木案边缘滴落。
  褚辙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还知晓自己在斋戒?!”
  “父王命你在岐洵山思过,未经禀报应允,谁准许你回宫?又是为何来我正极殿?是要父王认为我已越过他的权力,随意应召你了?”
  褚澜面上却无惶恐,反而极为平淡道:“王兄勿怒,父王问起我自会解释原委。今日来此,只是因前些日子澜办事不力心有愧意,特来问询王兄,可有寻到六王姬的下落?”
  “不曾想,兄弟之间聊几句罢了,王兄竟会觉得触怒父王。”
  褚辙听此话后非但气未消,反倒怒火中烧,腾地站起身子伸拳相向:“你还敢提此事——”
  蛮力却被猛地制住,褚辙看着面前分毫未动的褚澜愣了瞬,而后错愕地看向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浅紫色衣袖。
  女子甚至对他温婉一笑。
  褚澜微怔,也迅速站起身来。
  褚辙愤愤收回手,指着华臻道:“大胆!她是何人?”
  褚澜上前几步,将华臻半个身子罩在身后,“她是……”
  “我是何人不重要。”华臻打断他,脸上仍挂着清浅笑意,“公子中意六王姬不假,人弄丢了去找便是,何须如此盛怒要对手足动手?还是说,公子不是气公子澜未将人接回来,而是只想找个由头泄愤罢了?”
  华臻更确信了,赵茗一定是被他掳走,并且还当面拒婚让他下不来台。
  褚辙冷哼一声,将挡在华臻身前的褚澜推开,“你算什么东西?”
  方才被赵茗骂了一通的愤怒加之被眼前这女子戳穿后的羞恼一齐发作,他扬起左手,下一瞬,左手腕又被人扣住。
  他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全都要来挑战他!
  最烦被人禁锢!那个人还是从不忤逆自己的最听话的弟弟。
  褚澜却又松开手,恭敬道:“王兄,她是我朋友,只是个普通百姓。有何事我们聊便好。”
  说罢,他给华臻递了个眼神,叫她先出去。
  华臻却定定看着褚辙:“方才公子不是问我是何人吗?我知道六王姬此刻就在正极殿内,我与她是旧友,若今日我走了,恐怕公子以后日夜都只能以酒慰藉心中苦闷,再怎么泄愤都换不来六王姬一个笑脸了。”
  褚辙闻言眉头一拧,“你说的是真的?”
  华臻道:“叫她出来便知。”
  褚辙阴鸷一笑:“诈我?”
  话音未落,华臻即刻听到殿后拉扯的声音。
  赵茗大叫道:“放开啊啊啊!周真!我在我在!”
  她莽劲胡乱朝按住自己的人身上踢去,从他们拦起的手臂空隙下溜出来,跑到大殿中,想也不想地扑进了华臻的怀中。
  随后仰起头指向自己的脖颈,“你看,他掐我了。”
  她剜了眼褚辙,又马上埋到华臻的肩头,用极小的声音道:“你也太够意思了,真来了啊。”
  华臻在赵茗肩上轻拍两下,笑对褚辙:“公子现在信了么?”
  “你是来带她走的?”褚辙脸色依旧阴冷。
  “那也得看公子辙愿意放人否,”华臻轻推开赵茗,抹了把赵茗面上并不存在的泪水,“若事情已成定局,我也只好劝六王姬接受。”
  褚辙大笑两声,“有人在此与她作伴也好,六日后大婚,若你能让茗儿顺心,本公子定重重有赏。”
  他边说边往殿后走,“来人,给这位姑娘好吃好喝待着。”
  赵茗往后瞥了眼,瞧见褚辙真的走了才干呕一声:“茗儿也是他叫的?恶心死了。”
  她又满脸希冀地挽住华臻,嬉笑道:“如何?我们现在就走么?你带了多少人?啊——还得等等我去把
  珞儿叫出来。”
  华臻乜她一眼。
  “就我一人。”
  赵茗怔了怔,“啊,也行。”
  “今日走不成。”华臻又道。
  “什么?那你来做什么?你不是真来劝我的吧?我告诉你,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赵茗捂住头,“是你带我来齐国的,你就得帮我到底,我求求你。”
  华臻将食指放至嘴边,“别吵了。”
  她抬头看见褚澜仍在原地立着,出声道:“本不想再说多谢,可除了这话,便只有抱歉了。”
  褚澜轻摇头,“王兄只是面上不好相与,不会真与我生龃龉。倒是你,在正极殿中只能诸事依靠自己了。”他对着二人告别:“我明日便上岐洵山,会与你同伴说明境况。”
  --
  偏殿中。
  赵茗回想今日褚辙摆宴时的场景,“虽然只听了后半程,但我当时想着晋国的事,所以听得十分认真,来的人真的不是晋陈二国的。”
  除了晋陈,还有人想着跟齐国联盟么?
  反正不会是卫国,卫国如今风雨飘摇,又地处中心,是众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联盟一旦形成,下一步就是吞并卫国,她要为寒城和渊眠她们再拖一些时日。
  赵茗又啊了一声:“有哪些国立了太子啊?我听褚辙叫他殿下。”
  华臻却猛然想起一个名字,随后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作为东西两大诸侯国,他们似乎除了一些商事习俗的往来,并未有过多交集。
  “你跟公子辙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一心要求娶你,而你又要逃?”
  赵茗垂眸,“就只是小时候见过啊,我那时候太过善心泛滥,不小心救了他一命,他后来便跟晋王提了很多次。”
  “晋王一心想依附齐国,自然愿意。”
  华臻随口道:“你不喜欢他?”
  赵茗刚入口的茶水险些呛咳出口:“你方才也见到了,你喜欢他吗?他也不一定喜欢我就是了,只是他从小得齐王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为何是我,若当时救他的人是其她女子,他也会照样求娶,不过为了满足自身罢了,得一个识恩图报的贤名,实则却是最伪善的。”
  “你与晋王的关系不好?若只是不满他随意将你许配给他人,你应当不会这样恨他。”华臻想起先前赵茗说想要自己开邦建国之事,而方才提起晋王,她就差直呼其名了。
  赵茗眼睫微动,自然不只是因为这些,她思忖片刻,忽然提到了公孙游,“你那个朋友,他在陈国做官?”
  华臻眼神闪过光亮,“与他有什么关系?”
  赵茗欲言又止,不知能否跟华臻说这些,若是稍有不慎,将她牵连进来,连累了她怎么办?
  她终归也只是个普通人。
  赵茗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
  华臻也并未强求,“你想说时再说罢。”
  --
  翌日一早,有宫女来见了赵茗,说今夜有宫宴,招待别国使者,褚辙叫她晚上定要前去。
  赵茗冷着脸不说话,宫女又小心翼翼道:“公子说来的是贵客,您是必须去的,就连公子澜也从岐洵山回宫了。”
  华臻替赵茗应下,“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我不想去,我跟他尚未礼成,这一去不就坐实了我还是来齐国了么?”赵茗双手攥拳,“你想好出宫的办法了没呀?”
  若说办法,也是能想到的。可华臻现下对使者很是好奇,她轻声道:“最早明日便能走了,我已跟我的人传了信,你安心吧。”
  赵茗是极信任华臻的,她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褚辙并未限制我在宫中走动,我们出去走走吧,去找公子澜玩儿?”
  “你倒是兴致不减。”华臻心想,也好,再问问褚澜是否有了皇甫大夫的下落。
  一路问了不少人才走到褚澜的宫殿,赵茗率先撇嘴:“跟褚辙的住所简直是天差地别,褚澜好歹也是正统的公子,怎地住得如此寒酸?怕是诸位公子王姬中最不受待见的吧?”
  华臻闻言却笑出声,她可没心情可怜别人。赵茗是未见过她的玉溪台,若是见了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刚踏进殿门,赵茗便指着院中对华臻道:“诶,他就在外面,旁边是……”
  褚澜正好抬眸看见华臻,绽开笑颜:“周——”
  华臻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在目光触及褚澜面前的背影时,猛地转过身。
  赵茗忙去拉她,“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却像一道索命符。
  “许久不见,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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