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华臻笑着摇头:“是所有卑如蝼蚁却想要冲破樊篱搏一搏天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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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澜一早便让人准备好了膳食,却见赵茗容光焕发要回正极殿,她笑对褚澜道:“好有食欲,不过我还是回正极殿用饭吧。阿真,你可以留在这!”
  未等褚澜反应过来,华臻已走进了前厅,“那我便吃一些。”
  褚澜坐到华臻对侧,给她倒了杯茶。
  “六王姬今日像换了个人。”
  华臻笑笑:“人总有相通那一日。”
  只是此相通非彼相通。
  褚澜抿唇,“愿王兄待她好一些。”
  “我今日想去一趟岐洵山,苻笠不知伤好没有。”华臻话头一转,“顺带去找皇甫大夫。”
  “那你还会回来么?”褚澜问后又觉不妥,添了句,“总觉得你不是愿留在宫中的人……若你愿意,我今日可去找父王……”
  “褚澜。”华臻放下竹筷,“我不会留在宫中,也不会留在齐国。”
  褚澜眼神闪烁,“那……”
  “待我做完在齐国的事后,我再与你说清楚。”华臻垂眉,到时候全凭他抉择罢。
  阿沣复述完二人对话后,将头伸回来,看向幽幽卧在一旁的商麟,为难道:“殿下,按理说今日我们该回了,藏在人的屋顶上似乎不妥。”
  商麟却道:“岐洵山?那是什么地方?”
  “殿下,燕宫来信,近日公子初似乎又……”
  话音未落,只见商麟在华臻出门后,飞身下了屋顶,堪堪停在褚澜身前。
  褚澜一惊,随后嫌恶道:“殿下阴魂不散便罢,竟还有偷听的爱好。”
  商麟大方承认:“孤的癖好是多,为人也
  甚卑劣,不比公子高风亮节。”
  “只是想来提醒一句,她不愿留在燕国,孤可从燕国而来,她不愿留在齐国,公子可以离开此地么?”
  第25章 出山“该叫她师姑祖。”
  岐洵山下,茶舍内,头戴帷帽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靠里的位置,一手轻握茶杯,一手不深不浅地敲击着桌面。
  小二走过来,勉强笑道:“客官,你在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了。就……”就叫了一壶茶,他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华臻未开口,只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递出去,小二接过来掂了掂,谄媚道:“我给您加壶茶。”
  对座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接过小二要拎走的茶壶,自顾自地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小二见华臻并不阻止,识趣地退下了。
  “你怎么知晓在此处联络?”顾照礼轻抿了口茶,眉头一皱,凉透了,甚是苦涩。
  华臻淡然地喝茶,“你将卷轴给了公子澜,不是在暗示我?”
  “要早知你跟随皇甫大夫一同游历,我何苦费这些力。”
  顾照礼摇头失笑,“我也劝不了他,总归是你的付出打动了先生。”
  “走吧,这里的茶不好喝,去山上喝杯新鲜的。”
  华臻起身跟顾照礼出了茶舍,刚越过大门,脚步一顿,顾照礼回头问:“怎么?”
  华臻透过帷帽的白纱向后侧方看去,而后垂眉到顾照礼身侧低语几句。
  白日里的岐洵山石阶与夜晚的不同,连带着风景都顺眼了些,华臻脚步越来越缓,拐过石阶到了泥土地上,直至在一口枯井边停下。
  在前引路的顾照礼不知何时没了踪迹,轻步跟在华臻身后的脚步倏地顿住。
  而后果真从背后感受到一记掌风,那人武功高强,招式瞬息万变,饶是他这样勤于功业的人对付起来也有几分吃力,他好不容易从这人手中脱离出来,猝不及防看见眼前华臻在白纱后面那双淡漠的、带着杀气的眸。
  顾照礼在他身后咯咯笑了两声,“这不是燕国太子吗?怎地干起这鬼鬼祟祟的勾当?”
  商麟狠狠看过去,“孤是光明正大。”
  “你是何人?”
  顾照礼思忖后正经道:“我曾去过燕国,见过你的舅父霍将军,彼时他只是个攀关系的副将,向我讨教了些武功秘籍。”
  “……你的武功是霍将军亲授的罢?”
  商麟眉头一拧,脑海中似乎还真想起这么个人物,舅父的确是提起过。
  “这么说,我算你师祖。”顾照礼淡淡一笑,下巴朝华臻处点了点,“这位是我师妹,你该叫……师姑祖?”
  “我这位师妹虽与我同出一派,也受了我不少教诲,但她自小喜欢读书,又不住在师门中,因此总是荒废练功,这不,看起来身娇体弱的——不过你放心,她底子深厚,这声师姑祖她还是担得。”
  “顾照礼,”华臻凝眉,“在石阶等我。”
  顾照礼啧啧两声,他这个师妹的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他路过她时面露哂笑:“华姐,你这样是不对的,尊敬师长的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说罢他又看着商麟摇了摇头,径直往石阶去了。
  “殿下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华臻开口。
  “你在燕国看了我的舆图,杀了重臣之子,跟陈国的左相似乎早就相识,不仅认识晋国的六王姬,竟还跟举世闻名的第一武士同出一门……或许还有许多我不知晓的,”商麟干笑了声,“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华臻眼神落到自己的袖口,若有似无地说了句:“都是你的揣测。”
  商麟似乎是想到什么,神情很快恢复愉悦:“不过人不会从来一帆风顺,若是你知晓表面事事顺从、无微不至的公子澜私底下野心满盈,甚至不惜利用你——你还会觉得我从前的行径恶劣么?”
  华臻仍旧云淡风轻。
  “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你我都有。”
  “听闻六王姬是随你一起入齐,甫一进了王城便直奔岐洵山而来,岐洵山地处边陲,为何褚辙这么快便知她动向?”商麟作恍然状,“原是山下有褚澜的眼线,将她送去正极殿的不是别人,正是褚澜的人。”
  “此后装作担忧你们,不惜与褚辙作对使你感激涕零。如此看来,他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风吹起半边白纱,露出华臻的脸,商麟忍不住伸手将她肩头的白纱拂回来,“你说呢?”
  “凭你空口无据,我已死了千百回了。”华臻将帷帽帽檐扯下来一些,只露出一点下巴。
  “你就这么信他?”
  商麟似是不敢相信华臻仍维护褚澜,她分明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华臻往石阶而去,走过他身侧,“殿下早些回燕吧,天色不早了,岐洵山中不知有什么野物出没,怕只怕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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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照礼仰头将酒囊中最后一滴酒倒入喉中,才看见华臻从那边走出来。
  他略有兴味地问:“他为何苦苦跟你?你又在外到处拈花惹草了?”
  华臻瞥他一眼,“再别问我为何不敬重你。”
  顾照礼倏地朝华臻伸出手:“东西带了吗?给师兄拿着,这么多双眼睛盯你,我怕你弄丢。”
  华臻恍若未闻,兀自朝石阶上走,顾照礼愤愤跟上:“你连我都不信了?”
  皇甫大夫的居室简陋,只有个临时搭起来的草屋。
  华臻恭敬地对院中独坐的皇甫大夫行了一礼,再从怀中拿出揣了许久的国印。
  皇甫大夫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接,将国印握在手中,半晌沉寂。
  顾照礼神色庄重地去扶皇甫大夫,担心他太过欣喜而犯病,“先生,华臻有当年王姬之风,未让您失望。”
  华臻在一旁静静凝着国印,垂眸道:“母亲此生夙愿,便是重现当年盛世。如今卫国也有不少周国遗民,若再来一次当初的战乱,苦的终究是百姓。”
  皇甫大夫小心翼翼将国印放入手边的锦盒,轻唤了声:“犹记当年,你母亲也是说了这样一番话,愿我姐弟做她的谋士……可惜后来……”后来他阿姐死于平乱之战,他也再不问世事。
  “当初既许诺于你,如今到了兑现之时。”他将锦盒盖好,“愿此印还能再见天日。”
  顾照礼送华臻到屋外,宽慰道:“你放心,有我在,定能将先生安全护送到青山寨。”
  “我很放心。”华臻道。
  顾照礼望天,“天快黑了,我送你下去?”
  华臻望了眼外面,摇头:“看得还很清楚,先生时常犯病,你还是守着他吧。我去寺庙一趟。”
  “那你自己留心,有事便与我联络,召我信鸽的音律教给你了。”顾照礼恨铁不成钢地加了句,“空了也练练武,都知道我有两个师妹,你总是让我说不出口。”
  华臻终于瞪他,“谁让你四处说我是你师妹?今日在商麟跟前也是,若他有一日识破我,跟你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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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拐个弯便到了寺庙外,这段路没有石阶,华臻拨开帷帽前白纱,脚踩在泥地里。
  忽而听到耳边若有若无的嚎叫声,由远及近。
  她心中有些忐忑,方才问过顾照礼,他说在此处还未见过野兽……难不成,被她随口给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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