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么简单么。
  只要时刻都是有用之人就好了。
  商麟竟觉得,这听起来还不错。
  他真真是疯得彻底。
  华臻拉开纱帐走出来,苻笠立即迎上,溜圆的眸子在华臻面上打转,而后又偷偷瞥了瞥身后跟着出来的商麟。
  她很少见过燕太子面,只从传言中听说他是个怎样的人。据说他性情不稳,向来目中无人,可他对王姬分明不像传闻那般。
  商麟似乎发觉了她的眼神,朝她轻轻颔首致意。
  他……很喜欢王姬么?这是在炫耀什么。
  苻笠忙收回视线,不由想起公孙游来,她哥哥怎么办?虽然哥哥从未提过,但她心中知晓,从王姬伸手救起他们二人那一刻,哥哥早就交出自己的真心了。
  她并不回应商麟的示好,快步走进纱帐,忙着打理里头的玉榻,瞧着塌边些微凌乱的被褥,脸色又沉下几分,终了心里下了结论——这个燕国太子看起来不是好人。
  商麟平日连泰清宫中的宫人都懒得给眼色,方才对苻笠的柔和之色甚至算得上几分讨好,可没想到换来这般冷眼。他快步走到华臻身侧,语气意味不明:“你身边的人好像很厌恶我。”
  华臻偏头看眼苻笠背影,随即不甚在意道:“殿下管得太多了。”
  她身边的人也容不得他来置喙。
  换做从前商麟必定心气儿冲上来强呛她几句,此刻却觉得华臻说得对。
  他日后是要做这儿的男主人的,她的侍女不认同他便表明他做得不好,这是鞭策与激励才对。同理,他要大度一些。
  华臻不知短短几瞬,商麟已想了这么多。
  她缓步行到御医身前,为首那位禀报她:“王上,已用药吊住性命了。”
  华臻点头,附耳跟期晚说了几句,正好侧殿门开了,赵茗等人走出来。
  “事情都办好啦,”赵茗走过来,双手捧起华臻的脸左右看了看,“不错,看起来很虚弱——诶,你下巴这儿怎么了,有个红印子,磕到了么。”
  “没怎么——”华臻握上她腕间,“或许是血没擦干
  净。”
  “血?你什么时候往脸上抹血了。”赵茗拧眉,生怕华臻又是受了伤不肯开口,忽地想起什么,顿了住。
  方才血袋可是给的商麟。
  这满屋子的人,只有刘善和商麟脸上有血,总不成是从刘善身上蹭来的。
  赵茗望向华臻身后立着的人,五官皱成一团,这这这这,这是白日宣——
  她该提醒华臻要节制一些么,外头各国使臣正急得焦头烂额,这两人独自忘我静好,心比她还大。
  眼见华臻面上漠然,商麟适时开口:“太女不要再问了。”
  总归华臻生气,遭殃的人又不是她们。
  大殿喧闹人人焦灼之际,终于有几个卫兵迈步出来,众人翘首以盼,瞧见了晋国太女。
  说到这晋国太女,先前似乎是死了,陈国右相因此失了势,后来又说人死里逃生活着回了晋国,再后来也不知是为何成了太女,坊间传闻她手里捏了晋王秘辛,唬得晋王大气都不敢出,被逼无奈写下立太女诏。
  赵茗眸色清淡,环视众人。
  使臣中有人不禁发问:“这后殿境况如何,殿下倒是透露几分呐——如今人人自危,吾等真是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内心惶恐万分……”
  赵茗目光停在末位。
  “齐国公子,本殿有话问你。”
  第44章 阳谋“燕太子也是你的。”
  众人齐齐将视线落在末位二人身上。
  齐国公子?哪位齐国公子。
  褚辙眼眸始终落在桌案的酒壶之上,不欲抬头看赵茗。说来好笑,当初闹得那般难看,如今竟还能好端端坐着面对面,更甚者要尊她一声王太女,未免太过荒谬。
  此账他还未算,现下她是预备做什么?左右不会是唤他,若查明真是褚澜吃了豹子胆下毒,他得赶紧撇清自身及齐国,说什么好摘出去呢?便说褚澜爱慕不得,由此生恨,欲杀华臻不料牵扯无辜罢。
  思及此,他身子不由坐直了几分。
  果真,赵茗开口唤了“公子澜”。
  褚澜身形顿滞——
  褚辙先发制人:“本公子言在先,此番来卫赴宴,父王只召了我带队,我这弟弟非要跟来,原是有其他缘故。”
  “诸位应当不知,如今卫王还是三王姬时,曾苦心周旋遍游天下,就连本公子,都曾在齐宫中见过她——”
  帘后华臻面色不变,商麟听得津津有味。
  他暗自盘算过,算起时日来的话,华臻应当是在燕宫内留得最久。
  而华臻去齐国时,他也正巧进了齐国王宫,当时还……
  他掀眼瞧了几眼华臻。
  外头赵茗骤然拦了褚辙的话,她语气冰冰,全然不似当初在齐宫中唯唯诺诺的模样:“公子辙,本殿没有问你话。”
  褚辙意料之外地挑了眉,随即释然一笑闭了嘴,手上已捏紧旁侧的酒杯。
  褚澜询问:“殿下有何要问的?”
  本就不是他做的,若今日赵茗与华臻铁了心要安他一罪,他也无话可说,无口去辩。
  想来此生只能到此了。
  他苦笑,抬眸看她。
  赵茗见褚澜这模样,面上笑意渐浓:“我是想问,若今日公子辙被扣在卫王宫,公子澜可否代劳回国将消息传与齐王。”
  殿中落针可闻。
  直至一酒杯崩裂之声刺破耳膜——
  “欺人太甚!”褚辙扬手扔出酒杯,看向殿外欲唤人来,抬眼只见围得严实的卫国兵士。
  显然中了华臻的计谋!
  他起身凝住褚澜,愤懑之意勃发,褚澜只惊异了那么一瞬,而后面色如常,只有案下指尖微微轻颤。
  “兹事体大,必定要传与父王。”
  赵茗缓缓勾起唇角:“如此甚好,来人将褚辙拿下。”
  “华臻,是你要陷害我!”
  褚辙咬牙,眼尾发红,“还有你,赵茗,从前诸事,你还记恨在心是不是?!”
  他便不明白,他对赵茗那样好,为何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要反咬一口?
  “如今这是卫国,自然黑白都由你们掌握,空口白牙谁都会言,无证据怎么服众?”
  “自然有证据。”赵茗懒懒一笑,轻招手,后有人从身后出来,手里呈着盒子。
  赵茗道来:“方才走时我拿了亲王桌上的酒杯,南医士已验明了,里头的毒物乃歧叶与杜魂相融而致。”
  “歧叶?歧叶不是补身的药草么?平日大家都用过这药啊。”有人出言。
  另有一人堵他:“说不定是后头那味药起的效用呢?人不是说相融才生了毒素么?不过这杜魂是何物?倒是甚少听闻。”
  “不错。”赵茗冲开口的第一人问,“我知道你们怕我与卫王伙同,大人列中应当也带了医士,不如拿这余酒去验过便好。”
  “啊——”她恍然,“还是拿燕太子的酒去验罢,那杯我可没有碰过。”
  那人也来了兴致,示意身边人去请医士来殿。
  “就算如此,这跟本公子究竟有何干系?”褚辙道,“欲加之罪。”
  “接下来我便同诸位好好讲讲这杜魂所谓何物。”
  赵茗轻步行至两人面前。
  “诸位未曾听过杜魂,是因为此物并不是药材,而是一种花的名字。”
  “俗称,四瓣草。”
  底下有唏嘘声,显然懂了赵茗所言为何。
  这四瓣草不是齐国特有么?四个花瓣颜色各异,春日里开得尤其绚烂,可谓一花抵百花,听说还有一个流传的佳话,谁能想到这东西有毒呢?
  “所谓最动人的情便是世上最能封喉之物。”
  “想必那位研制此花的匠人,并不是真情实意,而是——另有所谋。”
  褚辙胸口起伏不定,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那又如何证明是我?此花就算只有齐国才有,难保不是有心之人去齐国采了欲要行栽赃之事。”
  “公子莫不是忘了,因着此花寓意好,花种珍贵,寻常百姓根本寻不得种不得,倒是齐宫的花园中开了不少。”
  褚辙猛地看向褚澜:“是你。”
  “你同她们串通好了陷害我?”如今他全懂了,奈何只身在此,有嘴也说不清。
  褚澜如遭雷劈:“兄长何出此言?!”
  “昨夜甫来卫王城,兄长便急急进了卫宫,我道兄长是为何事而来,未想是早有谋划?”
  他那夜分明是见褚澜进了宫欲要戳穿他与华臻私通才尾随而去,没想到跟了一半有武功高强之人将他一道带走,他片刻便迷失在宫门,还被一使队给迎面撞见了。
  话音未落,一老者急急点头:“是、昨夜老夫是见过公子辙,其身形惶然,不知再寻什么……”
  鬼鬼祟祟的。
  众人吸了口气。
  赵茗从身旁人手中开了盒盖。
  拿出一朵娇艳欲滴的四瓣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