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而不是它很衬你。
世间向来是人靠衣装,只有落到姜玉这般的人身上,才堪堪能说是因为人而显得衣物都华贵了。
姜玉从容行到华臻身侧,一只手无比自然地将墨块拾起,另一只移到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砚台边缘,轻而缓地动作起来,衣袖一节节滑落,腕间若隐若现。
手是白的,墨是黑的。
这分明是……色诱啊!升阳瞪大了眼,正欲将头再探进几分,眼前突然映满红白色的裙布。
他向上看,瞧见期晚端肃的脸。
“女官饶命!”他用气声道。
期晚退出殿门,两手将门闭紧,这才出声:“你究竟想看什么?”
升阳默了默,直起身子道:“女官有所不知,我们殿下如今是越发好了,待他好全了,将一切都记起来,那时又该如何自处?再者别人倒罢了,这位郎君自小便与我们殿下是死对头。”
定是因此才故意勾引卫王!
期晚回道:“与我们王上有何干?”
自是王姬爱如何便如何,难不成还叫她等他病好全?
“便是如今太子殿下并未生病,我们王上也是想纳谁便纳谁。”
“是无关。”升阳咬牙,“不过此人心机深重,属下只是好心提醒。”
“不劳你们费心。”期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升阳转身离去,心中越发愤懑,恨只恨殿下怎么这个关头还犯傻。本是要回营中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心此时便去大牢里向商麟复命。
既然姜玉是商初派的人,那华臻越喜爱他不就越是不利么。
殿下就算不是因情处置,于理也该来干扰一番的。
他可是千辛万苦将华臻护送到此地,怎能看他们就这般散了伙。
阴森潮湿的底牢边暗火明灭,光影映在商麟半边脸上。
他把玩着从前那把匕首,脑中却在想别的事。
这番游戏最迟今日便可结束了。
阿沣拱手上前,“殿下,人齐了。还有一事,您先前交代的人也找到了。”
商麟坐上身后的宽椅,整张脸隐在黑暗中。
“这么多年,姜玉一直在找那个人为家族翻案,公子初便是握了这个把柄威胁了他。”
商初是极会张罗的,从前的几桩大案皆记录在册,他便会从中选中有利之人相挟。
“不过这都不重要,”阿沣宽慰笑道,“左右姜玉是被派去了卫王身侧,于殿下并无害处。”
也不知公子初是如何想的,又害殿下失了记忆,又用姜玉挑拨二人,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不过当时是他提了此计才将姜玉送至华臻那处的,保不齐商初当时对姜玉还有其他用处呢,如此一来这烫手山芋送去了别处,殿下也就是不表露心绪,心中还不知如何夸赞他。
“不重要?”商麟本一言不发,陡然出声,叫阿沣心惊了几分。
正要解释,外头突然响起通报声。
随即有卫兵小心前来,看了几眼商麟的眼色,于是到阿沣耳侧言了几句。
阿沣变了脸色,踟蹰道:“殿下,王上催得急,那、那……”
商麟不耐道:“说不出口便闭嘴。”
商初同他背后的党羽被他连根拔起,此时不审完,还等燕王来救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谁都保不得他。
“是冯娘子来了。”阿沣涨红了脸。
“新犯人?”
商麟凝眉,“底牢我自有用处,审完了再还与他们。”
“……”阿沣瞬间面白如纸,“不是,是王上叫您相看的——”
话还未说完,一鹅黄衣裙的女子翩然进来,黛眉唇红,将阴森森的底牢衬得有了些鲜活气息。
商麟用眼神质问报信的卫兵,“你放进来的?”
卫兵支支吾吾。
冯书允急急走向商麟,替他解围:“殿下别怪他了,是王上给的令牌,谁都不可阻拦。”
说着她晃了晃手上的牌子。
她似乎并不畏惧此处的氛围,反倒是好奇地四处张望,而后轻去扯商麟袖子,却猛地被他挣开。
冯书允也吓了一跳,阿沣了然于胸,同她解释道:“娘子勿怪,殿下不习惯与女子亲近,并非针对于你。”
冯书允是大将军的独女,小时候也同殿下他们一同玩耍过的,殿下应当不会厌恶她才是。
二人相视笑了笑,却听中间的商麟轻道:“并非不习惯——”
他早与华臻有了肌肤之亲,这般说倒像他是什么懵懂之人,说到一半,他又顿住。
不必同他们解释。
冯书允笑意渐深,眼神不自觉地望向幽深之处,与某个温和的眸视线交错。
姜玉垂下眼,轻声问一侧的华臻:“王上来此处,是想看这些吗。”
华臻闻言看向升阳。
升阳叫苦不迭,万万没想到他来时竟遇见了冯娘子,就走在
他们前头,冯娘子还得空跟姜玉寒暄了几句,本想托姜玉跟她说说先别进大牢,可姜玉压根不理会他。
他怯怯看向华臻,“不是,不是您说要一同看看公子初,顺便……”
顺便给姜玉翻案么。
他只是个带路的人,他有何错呢。
华臻平静看向姜玉,“我来此处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既然证人已被找到了,那你该得一个清白之身,从此以后,燕宫困不住你,你也可自由了。”
果真无人不爱救风尘,姜玉这次是攀上贵人了。升阳头埋低,等着姜玉感激涕零同华臻谢恩,却还是闻得他平缓的耳语。
姜玉竟伸手轻握了华臻的手腕,并无前进之意。
“可进去你会伤心,我不愿,”
他笑了笑,眸中有万种风情,“不愿见你伤心。”
第64章 爬床将自己白白送给她。
感受到手心冰凉的触感,姜玉近了几分,大胆握住她的手,“回罢,王上。”
“永远蒙受不白之冤,你不后悔?”她看着他的眼。
姜玉摇了摇头。
“以退为进,得了王上的青睐,报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他看着今日研墨时袖口不小心沾染上的零星墨点,眸色深沉,“王上定是这样想,想我甚有心计。”
华臻不接话,似是默认。
“公子初要挟不了我,”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若最初我便应了,见到王上时,我便不会是那个模样。”
“那你如今这般是想作何?”
姜玉只看了眼升阳。
升阳背心一凉,先前从不看他一眼,这会儿倒嫌他碍事吗?
他别过头,东张西望。
姜玉嘴角噙笑,微微俯身凑到华臻耳侧,从这儿看过去,正好能瞥见不远处低头端详匕首的商麟,他收回视线,停在她眼尾的红痣上,压低声线,吐气如兰:“想——”
“想让王上要我。”
温热的气息让人耳尖酥麻,华臻身形一滞,蓦然撞进他如水双眸,缓缓道:“是你自己说的不需我帮你,今日我一走,再不会进来。”
姜玉尾音有些颤抖,“好。”
自小他与商麟不睦,向来爱争抢同样的人与物件,只是他虽身处世家,自然比不得王子之尊,再喜爱的东西都得拱手让他,嗣后他总是嘴硬说自己并无欲望,可压抑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却肆意叫嚣,他想要,想要极了——
他与商麟也是多年未这样面对着面争闹或交锋。
竟不知他背着他攀扯上了世间这样尊贵的女子,如珠如玉,比他们从前争抢的每一样都好。
商麟性情顽劣,全身上下只有眼光是顶好的。
他会在暗处,在光风霁月、高傲脊梁的背面,悄然渗入每一寸。
姜玉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仍驻在她面上。是华臻给了他体面,将他拉至光亮之下。
升阳面色如常地将二人送了出去。
他自有殿下给的通行令,可带人来去自如,他此刻便无比痛恨这令箭,若是几人走到底牢外有人通报一声也成啊。
燕王也真是,谁会在大牢中相看啊?
冯娘子又是如何想的竟答应去大牢让人相看自个儿的啊?
也不知底牢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全在今日扎堆去了!
他颓丧地回了底牢,预备禀报方才之事,也不知如今殿下会作何反应,他可是都听见了,那姜玉是人不可貌相,想攀上枝头。
那头冯书允在里头自顾自玩了半天,才出口对商麟道:“想来时辰差不多了,王上定是不会再为难你我,书允这便告辞,多谢殿□□谅留我在此。”
“请便。”
商麟从里牢弯身出来,接过一侧递来的湿帕,仔细擦拭指缝间的血迹,随口道。
冯书允轻点头,商麟一出来,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过来,她微笑致意,不自觉地用锦帕捂了捂鼻唇,而后迈步往外走,撞上一个急吼吼进来的卫兵。
商麟见冯书允那副模样,本拎着衣领嗅了嗅,待会预备去找华臻的,正想着是不是要换洗换洗再去,猛地见升阳闯进来,松了衣领扬下巴问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