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张颜灵愤然离开,郑云昭颓然地后退几步,他独自站了许久,而后静默地不被察觉地离开了此岸。
  这天张颜灵回到家后,并没有早睡,她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徐渡下班。
  徐渡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他打开门,还亮着灯的客厅让他有些意外,他很快就发现了有些呆滞的张颜灵,他的心顷刻裂开一道缝隙,胸腔里传来痛觉。
  张颜灵有些麻木地转头看向他。
  徐渡换了拖鞋,脱了外套,白衬衣解开两颗扣子,袖子挽上去,坐到了张颜灵身边。
  “郑云昭今天来店里了。”张颜灵的声音很干涩。
  徐渡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她和自己都到了一杯水,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他一直知道。
  “嗯。”徐渡应了一声。
  张颜灵的眼睛里馒馒有了水汽:“他说,你被清华开除了,是真的吗?”
  “不是开除,是劝退。”
  “为什么?”张颜灵哽咽问道:“呵……你别跟我说是因为挂科。”
  徐渡:“违规违纪。”
  他这样轻描淡写,让张颜灵觉得崩溃,她的鼻根开始泛酸:“你做了什么事,居然能到被劝退的地步。”
  徐渡的声音也有了颤抖:“灿灿,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而且如果只有我自己解释,是没有什么可信度的,我说过,我会跟你坦白,但我需要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徐渡从进了门开始,就不敢看张颜灵的眼睛。
  张颜灵了解徐渡,他不想说的话,无论是谁,怎么逼他他都不会说,就是因为这样,张颜灵才恨,他嘴怎么这么硬?!心肠比嘴巴还硬!
  “你在ucl的学历也是假的吗?”
  “研究生学历是真的。跨本申硕,我手里有作品,孟叔叔在英国高校里也有人脉,这事操作起来不难。”
  张颜灵讨厌自己此刻为他哭泣的模样,她倔强地伸手擦去眼角的泪:“你被劝退,跟我们两个分手,你彻底失联有关系吗?”
  徐渡:“嗯。”
  又是“嗯”,张颜灵烦透了,她站起来,用力捏住徐渡的下巴,迫使他仰视着她,跟她四目相对。
  “徐渡,这是我今晚最后一个问题。”张颜灵的眸子被泪水浸透,声音也带了泣声:“你……是好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徐渡的脸上也有了痛楚之色,他的身子从沙发上滑下来,双腿以跪坐的姿势,匍匐在了张颜灵面前。
  他虔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灿灿,我以我的生命、我余生的快乐、我已经拥有的、和我渴望得到的一切发誓,我是个好人,我从来没有做过违背我内心道义的事,我从不曾……从不曾背叛过你……”
  徐渡眼角也落下一滴泪,落到张颜灵的掌心。
  张颜灵最终还是放开了他:“好,我等你。”
  说罢,她走向卧室,徐渡亦步亦趋。
  “你不许跟着我!”张颜灵恨声道:“事情解释清楚前,你都不许进我的房间,不许碰我!”
  徐渡伸出手,可房间的门已经关上。
  他的手在张颜灵的门外半悬着,窗外夜幕深沉。
  第42章
  最近此岸咖啡的员工们察觉出一些不对劲——老板和老板爷好像在闹别扭。
  不过他们不关心这是为什么,他们坚定地支持徐老师。
  徐老师四五月份本职工作繁忙,没有来店里做事,可自从进入六月,他就兢兢业业每天下午来店里上班了。
  因为他的在场,来打卡的客人越来越多,此岸的营业额呈指数型上升。
  最关键的是,这么能干的徐老师,他不算店里的正式员工,所以他不拿店里的工钱,彻彻底底被老板白嫖。他赚来的钱都化作了大家的绩效,进入了大家的口袋。
  谁能不喜欢这种长得帅、大长腿、勤快、还把自己的钱分给大家的销冠?活菩萨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此岸的咖啡师和服务生得了机会就帮徐老师亲近老板,以求他能长期可持续地在店里招财。
  张颜灵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小弟小妹的心思,她好几次想轰徐渡走,可看到孩儿们如饥似渴嗷嗷待哺的眼神,心就又软下来。
  不过徐渡实在是很烦。
  他长得惹眼,有不少来打卡的女孩儿和男同朋友都会鼓起勇气管他要联系方式。
  每次徐渡都礼貌拒绝,然后用一个温柔到近乎恶心的眼神缓缓望向她,最后用低沉的气泡音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是不是实话姑且两说,但他说这句话时配合的动作表情声线绝对是演的。
  这样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结局都是大差不差。张颜灵这些天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所有的白眼都写着两个字——“就她?”
  她没惹任何人!
  张颜灵生着闷气,不愿意跟徐渡说话,徐渡也不强求,只是没事就粘着张颜灵,店里有客人他就伺候客人,没有客人的时候,张颜灵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老跟着我干嘛!”有时候张颜灵也嫌他烦。
  他也不多说什么,就低声嘟囔一句“就想跟着你。”
  徐渡的粘人已经夸张到一定程度。
  有天天气好,秦湘想带着雪媚郎去海边玩,玩够了回到此岸的时候,徐渡和孟樟正好进门。
  按理说是人家雪媚郎在前,它戴着秦湘刚给它买的贝壳项链,撒着欢儿朝张颜灵跑,就在它马上就要靠近张颜灵时,身后一条大长腿“刷”地就从他脑袋上跨过去,先一步来到张颜灵跟前,一把搂住了她。
  张颜灵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雪媚郎停住了脚步,并且肉眼可见地迷茫了。
  最后还是秦湘实在受不了,替雪媚郎仗义执言:“徐渡,有时候也很难说你和雪媚郎谁是真的狗。”
  徐渡还是一副清冷模样:“它最近太任性了,我给它喂饭陪它玩它都不怎么搭理,非要灿灿不可。飘了,有点摆不正自己在家里的位置了。我有责任教它。”
  张颜灵白他一眼,这能怨人家雪媚郎吗?前阵子他工作忙起来一天二十小时都在事务所,雪媚郎成天见不着他。
  好不容易他忙完了回家了,非但不陪陪雪媚郎,还剥夺张颜灵陪它的时间。
  你让雪媚郎怎么想,它也是一只有尊严的狗子。
  张颜灵忍不住腹诽,将来徐渡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个很不着调的爸爸。
  思绪至此,张颜灵突然就怔住了。
  孩子……好好的她怎么会想到孩子……
  她的心跳*又乱起来,她心里的理智小人开始咒骂她:“张颜灵你下贱,他至今都没把误会解释清楚,但你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他!甚至连以后想跟他过怎样的生活你都想好了!你有没有原则?!有没有底线?!你在恋爱脑这件事上吃的亏还不够吗?!你自己要是好不了就去挂脑科!”
  情感小人出来劝和:“哎呀好了,生理性的喜欢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说了,爱上值得的人,不叫恋爱脑。徐渡这事儿还没定论呢,咱们先别着急给人判刑。”
  张颜灵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她咬着下唇,耳后生热。
  徐渡注意到她的变化,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禁更紧一些:“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张颜灵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那个……你别对雪媚郎那么凶,一个狗有一个狗的拴法。”
  徐渡抿了抿嘴,用只有张颜灵听得到的声音说:“不行,得公平。你怎么拴我,就得怎么拴他。”
  张颜灵耳后的火蔓延到面颊。
  徐渡和张颜灵耳语,孟樟则看着秦湘。
  自从上次在海边聊天,他已经很久没见秦湘了。
  他这些天没再喝过酒,更没碰过女人。除了看一看他投资的几个店面的账目,就是循着秦湘社交平台的足迹,去看她看过的书、听她听过的音乐、参观她喜欢的艺术家的展览。
  此时他站咱秦湘的一侧,看着她柔弱中不失锐意的侧脸,心里漾起满满的情愫。
  他真的很喜欢秦湘,他从来没有这么长久、这么深入的喜欢过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他之前最讨厌看书,可这几个月里,就连鲁迅、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种在他眼里是催眠大师的作品,他都能看得进去。之前他只喜欢烂大街的流行音乐,可因为秦湘,他也开始听爵士、听慢摇、听古典乐……
  这些日子跟他之前的灯红酒绿相比,实在是乏善可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心里面很舒服,很安宁。
  秦湘察觉到他的注视,转头看他,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
  孟樟却有些忐忑起来:“我以为你会躲着我。”
  秦湘笑一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躲着你?”
  孟樟听了这话,也低头笑了:“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真好。”
  吧台里,手上没活儿的服务生并列一排,一人端着一杯咖啡,看着眼前的四人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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