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是的,这就是我的错,你带我去见你朋友的时候,都好好的,反过来,却变了样了……]
[就是我不行,我没有能力照顾你保护你,你不用为我找借口……你骂我吧]
我爱上了一个胆小鬼。
或许在如何爱人这件事上并不成熟,但却柔软的、令人怜爱的胆小鬼。
姜伶越是道歉,我就越是心软。那一瞬间我整颗心被怜爱充斥,这份情绪喧宾夺主挤走了原本的委屈。
我想我不能够再去怪罪一个本就足够内疚的人。
相反我应该去包容她、怜爱她。
这份柔软的情绪在我心里汹涌澎湃,冲走我的自卑吞掉我的委屈,我忘了我的消息是怎样石沉大海的,忘了零点时分消失的巨轮标识,我忘了我的痛苦我受的罪。
我什么都忘了。
我彻底原谅了姜伶。
并且不是姜伶需要我的原谅,而是我需要她需要我的原谅。
我急于向姜伶坦白,急于向她捧出我热忱的滚烫的一颗心,以便于让她免于内疚。于是我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击,昂扬激进:
[我不需要你照顾,不需要你保护,我没有那么脆弱,可以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贬低就被击垮,我只要你喜欢我,只要你喜欢我,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
[我只想要你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隔了很久姜伶才回复,是一条一秒的语音,我点击播放,话筒里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姜伶很快就撤回了这条语音,或许是她手滑发出来的。很快我又收到了一条四秒的语音。
“……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我把手机贴近心口,铝合金外壳在那巴掌大块地方发烫。
我知道姜伶为什么突然发语音,她是想告诉我,她很认真。
我于是说好。
我于是又说,这就够了,记得我也同样喜欢你。
姜伶似乎被我说服,没有再执着于自责,我们彼此坦诚了对对方的心迹,而后在将亮的天色里沉沉地睡去。
这一出闹剧,就这么翻了篇。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说女同性恋会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吵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和好并在雨中抱住对方双双痛哭流涕。看到这个段子的时候我深有感触并联想到了这件事。
如果当时阅历足够我就能以小见大地推敲出来,姜伶从来不是会把“这样”“好吧”“原来如此”挂在嘴边的这种人,对于认定的事情她总是固执地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
如果她不再反驳了,只是代表她无意于继续讨论下去了,却并不是代表着她被说服了,在这方面她的执着近乎顽固。
所以我那时看出了姜伶胆小鬼的本质,并试图用包容引导她,但却完全错了方向。
于是原本可以向外的矛向内了,于是后来痛苦的人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而我却轻飘飘地把这件事翻了页,还为这不合时宜的包容冠上了爱的名义。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在爱里,过于刻薄或者过于包容都是一种罪。
而种下的罪业不会自然而然地消失,只会在暗处韬光养晦,并在某一天卷土重来,将轻视它的人彻底吞噬。
第15章 在暮色里走向永恒
后来我没再听姜伶说起过她那群朋友。
那时候我太年轻,心软得没有边际,在人际交往上又总是太过包容,不管是朋友还是情侣吵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向来都劝和大过于劝分,我认为缘分太易解而不易结,所以更应该珍惜才是。
所以我不希望姜伶因为我的缘故和她的朋友们产生嫌隙,哪怕在见识了他们那样的面目之后——我想姜伶既然能和他们做上好几年的朋友,那便代表了他们自有他们的可取之处。
有的人或许不是个好人,但却能是顶好的朋友。
只是我也没有自作多情到那个份上。姜伶不再提起那两个名字,我也没有再去过问。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姜伶顺利拿到了驾照,家里也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车。大概是在一次寻常的约会途中,我嗦面条的时候,姜伶突然问我,要不要跟她去自驾游。
我震惊得呛了一下,姜伶又是给我递水又是给我拍背。我缓过来之后,对上姜伶那双明亮的眼睛,盈盈的盛满了期待。
我措了下辞,在所有语气里定位到了最委婉的一种:刚拿到驾照就上挑战模式吗?要不咱们再……呃,沉淀沉淀?
喂!姜伶伸手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沉淀——
要不我之前怎么会被姜伶的长相给迷惑到呢。看吧,大部分时候姜伶都是这样明亮又张扬的样子,和那张少年感的脸很对得上号。
这以后我才知道,姜伶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学会开车了。
姜伶还说,她当时在附近的一个大学里练车,出校门的时候没刹好车,还把人学校的栏杆给撞坏了,赔了几百来块钱。
听完我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骨,好吧,有点超纲了,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吗。别说十六岁了,就算现在十八岁了,我也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
那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再扫兴的理由了。
那时我也不过才十八岁,说对自驾游一点都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
在十八岁的我眼里,出远门就已经是一件很酷的事,更何况是自驾出远门。
但有个问题就是……钱。
我的家庭虽然不算太穷,但也没有很富。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允许我有些许余钱用于娱乐,但并不多,更何况键盘的分期我还在付,我实在没有更多的钱了。
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姜伶肯定会说,钱的事交给她就好了。
但我没有开口,十八岁的时候我还习惯于用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问题,我认为只要一旦沾上了金钱我们的感情就不纯粹了就完蛋了。
我想起了姜伶那些把她当做atm姬的前女友们,我想我不能变成那其中的一员。这是十八岁时我所能想到的对这段感情最基本的尊重。
思来想去,我只好在海鲜市场卖掉了我的switch和几张卡带,尽管那是之前我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买的。
很快就有买家找上来,敲定好当面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见面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微信余额就这样进账了两千五。
买家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看起来还十分社恐,交易完成后却还特地留了评论:小姐姐人长得可爱机子也保存得很好。
女孩们总是不吝啬于对女孩们的赞美,这就是女孩子的可爱之处。
那时候还流行一个说法——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人只要立足于社会上,就无法不被当下的潮流所裹挟。
很快我们就选好了目的地,在做足攻略规划好路线带齐东西之后,我们就踏上了这场说走就走的自驾游之行。
临走前程见熙特地约我出来,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什么东西,回到家后我拆开一看,发现是一盒指套,还是带颗粒的那种。
我戳进微信给程见熙发了个问号,程见熙回了我一个黑人挠头笑的表情包。
一切尽在不言中。
才怪。
我还没准备好接受从学生到成人的身份转变。性之于我既神秘又危险,似乎只要一踏入这道大门,就会有类似潘多拉魔盒的东西被打开,而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把那盒指套塞进了书桌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里,又垫了几本书盖住它,确认它不会被轻易翻出来的时候,才推上抽屉。
但在出行前夕收拾行李的时候,出于我也说不上来的原因,我还是把它从抽屉里拿出来,塞进了行李箱里。
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上路了。
十八岁是个很奇妙的年纪,有人在十八岁还被要求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家,而有人却可以连去到千里以外都可以不用跟家里报备。
我和姜伶就属于后者。我们需要进行报备的对象,只有我们自己。
不是我们不想报备,而是我们没人可以报备。大人们选择将我们留在家里不闻不问,只定期打来生活费维系着我们的生命,我们就只能被动接受。
这种生活方式从我们懂事时起就延续下来,早已习惯成自然。我们习惯了与自己的孤独共处,而现在,两个同样孤独的魂灵决定结伴上路。
我们本来打算去呼伦贝尔大草原,但哪怕没什么出远门的经验,我们也知道暑假是旅游旺季,而呼伦贝尔的名气太盛,去了怕是徒看人头。
几经对比之后,我们最后决定去鄂尔多斯草原。
至于为什么是草原——两个月前姜伶在游戏里和我绑定侠缘关系的时候,选择的场景就是草原。
我还记得那晚,游戏里的烟花炸得噼啪响,像是要破除次元壁照进现实。镜头拉远了看,好似一片火燎着草原。
屏幕上弹出【[折云笑]请求和你拥抱,是否同意】弹窗,我在同意按钮上轻轻一点,游戏里的两个小人就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