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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盛情难却,我们堆着笑道了几声谢谢,随后分别和羊驼拍了合照,又把手机交给老人,比划着让他帮我们俩拍了张合照。
  拍完我们又说了好几声谢谢。心想都说草原上的人淳朴又热情,这话确实不假。再想到一路走来遇见的那些热情牧民们,便对脚下这片土地又爱了几分。
  内蒙古紫外线强,晌午的太阳能把人晒成一张脆皮。拍完照我们就打算往回走,转身的时候我却从后面被扯住了。
  我扭过头去,见老人拽着我防晒服的衣角,眉头拧在一起,叽叽咕咕地囔着什么,和刚刚满面祥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边上立马就有个年轻人跑过来说,我们和“神羊”拍了照,是要给钱的。这年轻人嘴唇很厚,裸着上身,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是当地人的长相。
  我和姜伶对望一眼,才意识到被讹了。
  我心里升起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人生地不熟,我想着一二十块能息事宁人便也罢了,谁知开口一问,对面竟讨要两百块钱!
  我性子确实有些软弱,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他们这样欺负人!我没忍住直接说:你们也太讹人了吧!
  那老人又开始叽叽咕咕起来,我听不太懂,但也知道多半是些骂人的语气。
  那年轻人就补充说,这钱我们要是不给,是会被神羊诅咒的,会面临很可怕的事!语气里有种不可捉摸的意味。
  诅咒就诅咒吧!跟一个刚完成十二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准大学生说这些,有什么可吓人?
  我想着走为上策,摆摆手说这钱我们不给,拉着姜伶便转身往回走。
  面前不知怎的又过来几个年轻人,不一样的穿着,一样的气质,他们向我们围过来,眼神里全都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我心里有些怕,却也知道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正冷脸想着对策,姜伶却已经松开我的手拿出手机说,有二维码吗?
  支付宝收款二百元。电子机械女音响起后,这群人便又慢慢地散去了。
  一直到回到车上我都在生气,气得连手都止不住地发抖,紧紧攥着裤子布料不吭声。
  姜伶看出我脸色不太好,伸手插进我的头发来,顺着我头发的走向轻轻捋着我的发根,“好啦,至少我们收获了那些可可爱爱的照片对不对?”
  我没接话,我怕我一说话,就吐露出我气得甚至不想留下那些照片的事实。那样多扫兴。
  怒火无处发泄,在我的肚子里闷闷地烧。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等心情平复下来一点才问姜伶:“你就不生气吗。”
  “是有点生气,但我们的安全更重要不是吗?如果这些人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就当花钱消灾了吧,左右也不是多少钱。”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注入了我的主动脉,通过血管输送到四肢百骸。
  脚心骤然就变得发冷发凉,好像没穿鞋子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走了一遭。
  ——比被讹诈更难受的是,我发现姜伶对这笔钱毫不在意。
  这让我又一次意识到我们之间的物质差距,好似天堑一样不可和解,不可逾越。
  两百块钱是什么概念?可以够我高中一周的生活费,可以网购七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可以买我帮人做三个月的日常代练。
  但在姜伶那里,这不过是一笔轻轻划过的数字。
  现在我们只是在谈恋爱,我可以不在意我们之间的物质差距,可是以后呢?
  等到我们毕业了,真的住在一起生活了,我真的有能力去弥补我们之间的物质差距吗?我真的可以让姜伶跟我在一起而不受委屈吗?
  等到姜伶发现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质量,甚至还会拖她后腿的时候,姜伶真的还会爱我吗?
  对于十八岁的我来说,未来虚无缥缈,社会诡谲莫测。我不自信我在未来可以仅凭努力,就拉近我和姜伶之间的物质差距,那像是电视剧里的桥段而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
  所以我又不安了起来——在这段感情里,我的不安总是如影随形。
  无力感包裹住我,我只能垂下头去,轻轻嗯了声说好吧,随后拿过抱枕抱在怀里,对姜伶说你开车吧,我想睡会儿。
  姜伶似乎以为我想通了,轻快地说了声好嘞,随后踩下油门,载着我继续向前。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榆林。进入榆林,鄂尔多斯就不远了。
  姜伶叫醒我,声音透露着兴奋,她已经把下午的不快完全抛在了脑后,满嘴等到了鄂尔多斯我们要如何如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姜伶的声音在我听来就好像隔着层磨砂玻璃,闷闷的听不清楚。
  姜伶停好车,招呼我拿上行李去旅馆,我应声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却脚下一软,径直跪了下去,膝盖咚一声砸在水泥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地面。
  我听到一阵很急的脚步声,很快我就被扶了起来,姜伶的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凉丝丝的好舒服。
  “你发烧了。”姜伶说完,就把我扶进了副驾驶座,自己坐回到了主驾驶座上。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导航的机械女音说:正在为您规划道路,目的地榆林市第一医院。
  打针,输液,吃药。我在榆林烧了两天,姜伶就照顾我照顾了两天。
  我很惭愧,天天开车的是姜伶,更受累的也是姜伶,姜伶没发烧,我却发烧了。
  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我那会烧得厉害,看什么都像叠着一层重影,世界在我眼里像叠了迪斯科舞厅滤镜,我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不可想。
  在脑子稍微清醒点的记忆片段里,姜伶把我扶回到旅馆床上让我睡好,姜伶倒了热水喂我吃药,姜伶应爬上单人床隔着被子抱着我说我在呢……
  在姜伶的照顾里我对她的依恋愈浓。
  姜伶。姜伶。姜伶。我在意识模糊与清醒的间隔时间里,一次次默读着这个名字,于是我的梦里也都是姜伶的样子。
  我做了很多很多梦,但都给烧得记不清了。
  只隐约记得我梦到了步入中年的姜伶,五官比现在更深邃,也已有了淡淡的法令纹。
  但即便是有了法令纹姜伶也喜欢牵我,抱我,亲我。
  咦……我们好像还没亲过呢?
  第二天晚上终于完全退烧,身体还残留着余烬,意识却已清明。于是身上的黏腻感愈发清晰,我感到自己好像被史莱姆包裹着那样黏糊。
  我喝了姜伶递来的热水,问她能不能洗澡,姜伶说你才刚好,想什么呢。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端了个水盆过来,说是在前台找老板娘借的,她用这盆打了点热水。
  姜伶在床边放下水盆,叫我把衣服脱了,说完她背对着我蹲下,把毛巾浸到水盆里,说她不看,让我脱好了衣服叫她。
  一分钟后,我身上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我在床上盘腿坐着,抱着被子捂住前胸,把赤裸的后背留给姜伶。
  随后热毛巾开始在我的背上游走,带来温热而粗粝的触感。被毛巾掠过的地方,总归是清爽了不少。
  姜伶似乎并不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之前还和她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我就发现,她连自己门派的技能循环都懒得记,问题是她那个门派的技能已经算少了。
  但她给我擦背的时候很耐心,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像匀速的刮雨器,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我不知道姜伶的手有没有酸,但当姜伶给我擦完后背,我扭头看向她的时候我知道。
  她的脸红透了,好像喝酒上了脸。
  替我擦完背后,姜伶把脸拧向一旁,不看我,只伸手把毛巾往我手心一塞,说她出去一下,我可以把别的地方擦一擦。
  内蒙古昼夜温差大,一到晚上特别冷,我看姜伶出去的时候没穿外套,就在她身后喊,你把外套拿上。
  只听到姜伶说不用,让风吹一吹也好。
  也……好?意识虽然清醒了,但还带着些烧过的混沌,我把这句话吞进粘稠的脑海里,慢慢地慢慢地咀嚼。
  姜伶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门口的镜子我看到她抬起手来,用手背贴了贴脸,很燥的样子。
  我好像个做阅读理解的考生,骤然解读出了“也好”的含义。
  我摸了摸床头柜,被一颗草莓硬糖硌到了掌心。我当下就做下了一个决定,心跳亦为此而加速。
  随后我用腋下夹着被子,像穿衣服一样把被子抱在前面,挡住前胸。
  确认被子不会轻易掉下来后,我提起声音对着姜伶喊,宝贝,你过来。
  姜伶停住了脚步,转身走过来,问我什么事。
  我拍拍床边上,说你坐。
  姜伶坐下来,脸还是很红,眼睛瞥到我裸露的肩和后背就更红。她轻轻将目光移开了,最终落在我的脸上。
  我一颗心跳得更快了,但还是镇定下来问姜伶,你想吃糖吗?草莓糖。
  姜伶不明所以,说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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