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然而当我把泡面拿近,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生产日期后,却发现这桶泡面已经过期。
我凑近姜伶,指指生产日期,跟她说这泡面已经过期了。
姜伶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怎么办。
想了想又说,这位老婆婆应该也不是有意的,这种地方来的人太少了,这些泡面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估计她也没留意到已经过期了。
我被姜伶说得心一软,想起以前看过的食品安全相关科普,便说没事,这种东西,只要在肉眼上看去还没完全变质,就还能吃。
我说着便压了张十元钱的钞票在柜面上,撕开泡面桶的塑封膜,陆续往里面加调料。
放柜面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姜伶发来消息说:
[宝宝好善良]
[好喜欢][害羞]
我瞄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还是忍不住调侃:
[面对面还发消息?]
姜伶捧着手机回复:
[那不是有点不好意思]
得,这时候就知道不好意思了。
老婆婆收好钞票,替我们的泡面桶加了热水,咧嘴笑了笑,露出零落的几颗牙齿,指指边上的小马扎示意我们坐下。又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捧着水壶坐到屋子外面去了。
三分钟倒计时结束,泡面好了,姜伶端着泡面桶,弓着背坐在小马扎上,眼神却落向门外。
从我们坐的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老婆婆的背影,在风中颤颤巍巍。
姜伶突然说:我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吃完泡面,我们驱车离去。
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土房子前。
姜伶手上拿着玻璃贴纸,和老婆婆一阵连比带划地沟通过后,踩着凳子,把贴纸贴在了土房子的玻璃窗上。
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回了榆林市,找了家打印店,选了最醒目的红色,把“内售食品”“热水免费”几个大字打印成了玻璃贴纸。
眼下,有玻璃窗上这几个大字提示,语言不通的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就不怕以后路过的汉人心生顾忌了。
利好了以后路过的行人,也利好了这位老婆婆。
姜伶张贴完贴纸,从凳子上下来,拍拍手心,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我就走上去,揉了揉她的头:“好棒好棒。”
哄小孩的语气,我故意的。
但姜伶这次没有害羞,姜伶很受用,还扬着头来蹭我的掌心。
她的眼睛本就亮亮的,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更亮了,又很乖,看得我心里一动。
老婆婆似乎不太明白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但看我们脸上带着笑,也约莫猜到了我们是做了点好事。
便招呼我们进了房子,给我们倒了鲜牛奶,用瓷碗盛着,一人一碗。
姜伶被这牛奶腥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我倒是挺爱喝的,就说你喝不下的话那给我吧。
喝那半碗的时候姜伶看着我,神色又变得腼腆起来。
牛奶下肚,腥香的味道在喉间弥漫,我回味着姜伶站在凳子上给窗户贴玻璃纸的样子。
那一刻她双手举高,衣摆也随之拉高一截,露出一截纤薄的细腰,在阳光下有一种柔软的白。
我好像总是被柔软的事物触动,有时候是小猫的肚子,有时候是水牛奶蛋糕,现在是姜伶的一颗心。
我想起已经逝去的焦虑心情,关于那两百块钱,关于对物质差距的担忧……那时候我陷在一种悲观的预期里,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心情也愈发坦然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好像也只能这样下去了,我就是喜欢她啊,物质差距大也喜欢她,未来扑朔迷离也喜欢她。
没有办法啊。没有办法。要是人人都知道看到南墙就勒马往回走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在爱里磕破脑袋的人了。
第18章 西*图-澜-娅痛与爱是同义词
告别了老婆婆,我们又继续上路。
终于到了鄂尔多斯草原,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八点,天却还没黑透,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抹倔强的橘红。
车刚停稳,草原的风就扑了上来。风是烈的,裹着一种新鲜的草汁气,好像才刚犁过。风里我们的衣角癫痫着,猎猎作响。
姜伶早早在这里订好了蒙古包。在旅游区停车场停好车后,她便在软件上拨通了商家电话,叫人来接。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蓝布袍的姑娘冲我们走了过来,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就领着我们去到了几百米开外的一片草场。
穿过停车场时,我的运动鞋不断踩进泥土里,鞋面上很快就沾满了草屑和灰尘。
到了草场,“草原星空露营基地”的霓虹灯牌柱在草场边缘,在墨蓝的天色里突突地闪烁着,红黄相间的光污染了小半边天空。
我们停在了一个蒙古包面前。进到里面我们才发现,所谓“星空房”的天窗早被沙尘糊成了毛玻璃。
姜伶微微皱着眉,指指蒙古包上的天窗问那姑娘:“还有多的房吗?这窗子也太……跟我在软件上看到的不一样。”
她调出软件页面,照片里蒙古包的天窗干净透亮,窗里面盛着一大片星空,清晰透亮。
属实是照骗了。
蓝布袍姑娘摇摇头,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现在是旺季,这是最后一间了。”
刚说完,外面谁叫了她一下,她提起嗓子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推开门走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说有事再叫她。
姜伶便只好作罢。
姜伶订的是个套餐,除了住宿,还包含了篝火晚会、歌舞表演之类的项目。
篝火晚会把晚饭一并解决了,看完歌舞表演,人群陆陆续续散了,我和姜伶也回到了蒙古包里。
坐在毛毡垫上,我有些意犹未尽地拉着姜伶讨论刚才的杂技表演,姜伶的回应淡淡的,我才发现她像是不开心。
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姜伶才咬着嘴唇,慢慢吐露:
“我查了好多攻略,特地订了这家带大天窗的,就想着……嗯……和你第一次来嘛,要浪漫一点才是。”
“说出来你别笑啊……在我的计划里,我们能一起躺在床上看银河,咳……这个时候和你聊天就会……就会很浪漫。结果现在搞砸了,一点都不浪漫。”
她说着说着,耳根又红了,“是不是很幼稚?”
原来还在纠结天窗的事,我笑了起来,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顿觉她的可爱。
我那时已经知道,姜伶是个集几种矛盾特质于一身的女孩。
她长得清爽明亮,能在一堆人面前侃侃而谈,却又能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害羞到忘了说话。她落落大方的外表下是敏感而柔软的一颗心,连一点微末小事也能纠结半天。
这种矛盾特质碰撞出奇妙的反应,让我愈发被她吸引。
我坐在姜伶身边,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可能对我来说,现在能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了。在这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谈恋爱,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女朋友出门远行。”
姜伶声如蚊蚋:“你总是这么会开导人。”
“谁说躺在床上才能看银河?”我站了起来,拉着姜伶往外走,“走吧,我们这就去看银河。”
出到外面的草原上来,四周都是蒙古包,夜风把蒙古包顶上的塑料布吹得哗啦啦响,像谁同时在数着几沓钞票。
我拉着姜伶,背对着这片蒙古包,朝远处一片空旷的草原上走去。
走出去大概几百米,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原上,四下黢黑,没有蒙古包,没有人影,只有草场在黑夜底下伫立,草根底下泛出白日里晒熟的土腥气。
我们并排坐下,抬头时,银河正横贯天际——那么近,那么亮,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这些星子一个个又亮又大颗,像是批发市场上几块钱一大包的假珍珠,哗啦啦地滚落了一地,铺满整个夜空。
海市是看不见这样的星空的,我第一次知道星星原来可以这么亮又这么密密,比地理课本上的配图还要震撼。
我看着看着,不由得看呆了,完全忘记了我还有话要跟姜伶说。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姜伶:“诺,这不是也能看到银河?也很浪漫——不一定非得要天窗。”
说这话的时候,我扭过头去看着姜伶,却发现她也在看我,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星星多的夜晚是看不见月亮的,天上的星星虽然多,发出的光芒却不够照亮这片草原,于是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姜伶五官的轮廓。
倒是那双眼睛依然清亮,炯炯地看着我。
我们默契地对视了半晌,谁也没有打破这宁静。
四下很安静,只有风掠过原野的声音。
在大自然震撼的美景面前,人的感官像是被一下子全打开了,所有感受都变得敏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