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就像她担心的那样:那晚只是个开始。那晚过后,她开始夜夜梦到姜伶。
工作压力本来就大,晚上还睡不好,身心都在受到摧残。这样一来,她的状态自然算不上好。
作为她身边最亲密的人,殷念理所当然地察觉到她的反常。她问陈斯然怎么了,陈斯然却也只是避而不谈。
在工作方面,殷念毕竟和她不是一个部门,除了部门间合作的时候,她的手伸不过来。自己又何必给她增添烦恼呢。
在私人方面,按照她的决定,她也不可能把梦到姜伶的困扰告诉殷念。
殷念曾帮过她,不止一次。
她也相信殷念总有办法。
但这一次,陈斯然还是决定自己消化。
两个实习生工位上的东西一天天变少。
——她们一开始以为会在寰宇游戏待很久,工位上的东西积得很多。
现在离职的通知下来,她们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顺路带点东西回去,以免离职那天需要一次性带回去的东西太多。
到了俩实习生正式离职那天,其中一个实习生找陈斯然在离职证明上签了字,随后该走的手*续走完,便离开了公司。
离开之后,却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长段感谢的话。
小实习生刚入职的时候还学生气地叫她姐姐,现在已经改口称她为陈组长,发来的消息也都是些“承蒙关照”“遗憾不能继续共事”之类的官话。
那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她很感谢陈斯然在这段时间对她的教导,她从陈斯然身上学到了很多,以后也想成为一个像陈斯然一样独当一面的剧情策划。
末尾,还让她帮忙给殷念带话——“殷总监真是人美心善,好意心领了”。
陈斯然一头雾水。
在她印象里,这小实习生完全没和殷念对接过啊?她怎么认识的殷念?
送走了一个实习生,一直等到快下班,她都没等到另一个实习生来找她签字离职证明。
到了下班的点,去殷念工位上找她的时候,她才看到那个实习生。
实习生也看见了她,小跑过来,凑近她说:
“对不起啊陈组长,是我之前太学生气了,把毁offer的事怪到了你头上,前两天一直对你有点情绪。没想到你这么照顾我,还拜托了你的人脉帮我走后门。”
她说得很小声,很有“走后门”的自觉。
陈斯然有点懵:“……走后门?”
“对啊,殷总监跟我说市场部这边缺人,问我有没有兴趣做营销策划,我就转岗过来了。毕竟我其实对做剧情策划没什么执念,只是单纯对游戏行业感兴趣,想有一份相关的工作而已。”
她说完这些,进一步压低了声音:“殷总监虽然不方便说,但我看你们俩经常一起上下班,我就懂了。”
陈斯然一头雾水地点点头,挂上职场上的招牌微笑,说不用这么客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陈斯然大概了解了。
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找殷念补充一下细节。
等殷念和她一起打卡下了班,回家的路上,陈斯然同她提了一嘴:“今天我听我手底下的那两个实习生夸你了。”
殷念并不惊讶,一边手打着方向盘,一边把事情托出:
“职场上哪有什么秘密。你闹到办公室的事情都传开了,我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说呢,我们然然最近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
陈斯然点点头:“所以你就出手了?”
“刚好市场部这边还有hc,我就直接找到了那两个小朋友,问她们有没有兴趣转岗过来。”
“其中一个小朋友还是想坚持做剧情策划,另一个小朋友你也见到了,她接受转岗,以后就跟着我.干了。”
陈斯然心里一暖,“麻烦你了。”她知道殷念这么做是为了哄她开心。
殷念轻描淡写,“顺手的事。”
陈斯然:“我因为这个事去闹……是不是还挺招笑的?”
她当时上了头,明知道大概率要不到说法,但还是执意去做了。
这并不是什么聪明的行径。
虽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那是因为,她现在对项目组来说还有大用。
如果哪天她的利用价值减少了,难免不会被当做旧账给翻出来。
职场上的老油条们惯会明哲保身了,说不定在背地里还会笑话她——为了区区两个实习生折损自己的羽翼。
殷念只是笑:“谁敢当着我的面笑你。”
诚如那小实习生所言,两人的关系虽然并未在职场上公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市场部的殷总监和研发部的陈组长关系很是不错。
“至于那些背后笑的,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就让它们笑呗,只要我们没听到,那些肮脏的声音就不存在。”
“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殷念的声音昂扬又快乐,陈斯然没法不被这明媚的声音感染,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快乐起来。
“明明有更好听的说法。”
“懂了——存在主义的智慧。”
“yeah~我们然然真聪明。”殷念说着,又问,“所以我们然然,现在有开心点么?”
陈斯然点点头。
她的坏心情确实被扫除了不扫。
殷念总会让她在情况很糟糕的时候,觉得事情也还没坏到这个地步。
就像最开始,她以为自己走不出梦到姜伶的困境了,后来也还是殷念强行闯了进来,带她逃离了那个绝地。
尽管那困境现在又卷土重来。但至少,她短暂地得救过。
殷念就像是她的救世主,一次一次地救她于水火。
“可是然然。”
突然间,救世主开口说话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转过来,看向她。
像是要洞穿她心底最隐晦的、最难以启齿的、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似的。
“让你不开心的事,不只有这么一件吧?你还藏着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第41章 我愿意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磕头
【我们的罪顽固,我们的悔怯懦;
我们为坦白要求巨大的酬劳,
我们高兴地走上泥泞的大道,
以为不值钱的泪能洗掉污浊】
又下雨了。
不过雨不大。
殷念问完陈斯然就收回了目光,也没急着追问她答案。在陈斯然这里,她总是很有耐心。
陈斯然抿了抿嘴。
她盯着挡风玻璃,那里雨刷器正在机械地摆动,流淌的雨水好像无数道泪痕,蜿蜒地往下。
她有些动摇了。
“是还有另一件事。”她叹了一口气,呼吸变得很轻,仿佛连气息都在回避。
“但是我暂时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以及告诉你的话,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你。”
“让我再想想,好么?”她的语气哀哀的,叫人想起被雨淋湿的小狗。
她终于还是不敢赌。
那样的事,对她来说太过于难以启齿,后果也无法估量。
发顶传来被抚摸的触感。温热的。
殷念抽了一只手出来,短暂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收了回去,重新把住方向盘。
“当然好啊。我相信你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记得我爱你。说永远太不切实际,只说这辈子,这辈子我都会是你最忠诚的听众。”
“你要是想现在说我就现在听,你要是想明天说我就明天听,你要是想一辈子都不说,我就一辈子都不听,也不再向你打听。”
殷念的语气很温柔,好像为问起这件事感到愧歉似的。
这番话让陈斯然感到一丝慰藉。
虽然这已经不是殷念第一次纵容自己了,但陈斯然还是能感觉到,殷念简直对自己纵容得没有边际。
她的回答总是能够完美地取悦到她,不管自己产生什么负面情绪,殷念总是照单全收,不仅不会因此恼怒,还会反过来安抚她。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又总是事事以她的情绪为先。就好像是掌握了模版答案的ai。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完美的女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陈斯然觉得,就算殷念知道了她那难以启齿的秘密,也不会冲她发脾气。
但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判断。
她不敢赌。
她输不起。
殷念对她越是纵容,越是宠溺,她就越害怕伤害殷念,失去殷念。
“吃橘子么?”陈斯然从包里拿出个黄澄澄的橘子,这还是留下来那个小实习生送给她的。
小实习生带着一点未脱的学生气,还没被社会的送礼秩序污染,送东西给自己,就像随手分享零食给同学那样随意,一点也没有拿不出手的窘迫感。
剥开橘皮,刺鼻的清香味马上在车内铺开,还好陈斯然提前摇下了车窗。
“啊——”殷念已经配合地张开嘴。
陈斯然从大小相似的橘瓣中尽量挑了一块看起来最大的喂给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