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绝大多数时候，阿什涅所看到的乔疏月都是开朗的。
  她就像是打扰到祂睡眠的烦人太阳一样，笑容总是耀眼得刺目。
  然而奶奶这个人物，就仿佛是她的眼泪开关控制器一样，每一次提起，都不可避免的情绪会从高昂变得低落。
  阿什涅的两根触手末端不自觉揉捻在了一起，有些能理解雌性的伤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哪怕是神灵也不行。
  消亡是每个生物既定的命运。
  阿什涅难以理解她为什么要为一件注定会发生，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的事情而伤心。
  不过看在她误打误撞帮自己养伤的份上，祂以后倒是可以帮她将奶奶复活。
  对神明来说，哪怕没有尸骨，仅仅只是从生者的记忆中，祂们也可以照样追寻到亡者的踪迹。
  阿什涅自觉自己已经给出了不错的方案，所以祂堵住耳道，心安理得的将自己重新团了起来。
  乔疏月垂着眼，默默消化着自己情绪。
  她并不是个喜欢将负面情绪带给其它人的人。
  毕竟如果她把别人也传染得不开心了的话，世界上心情不好的人就会变成两个了。
  可低落的心情却不是想要恢复就可以恢复得了的。
  有些人没有被提起时还好说，一旦被提起来，就会忍不住的去思念。
  乔疏月还是没有很适应奶奶不在的时光，哪怕有了小狗这个让自己不孤单的替代品也不行。
  阿什涅有些烦躁。
  或许是平常从雌性身上吸收了太多的正面能量，此刻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祂反而觉得不痛快起来。
  阿什涅缩成细线的猩红眼珠不耐烦地盯着她。
  神明的视野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因此直到现在，阿什涅才发现雌性不知道怎么搞的，脸上竟然被弄得脏兮兮的。
  她衣服也不太干净，像是钻进过什么灰尘遍地的地方。
  唯有那双手倒是干干净净的，五指修长，细腻白皙又气血很足，比起骨头惨白的色彩来说，明显多了几分活人的温度。
  阿什涅扫视着她这一身狼狈的装扮，立刻就意识到，这根骨头大概率就是造成了雌性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这间房子里充满着岁月的痕迹，显然很多东西都被存放了很久。
  在没有去用法术封存的前提下，物品会积灰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真搞不懂她……
  阿什涅不理解她这种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就翻遍整间屋子到处找东西的行为。
  更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会为了一个已经消逝的人而心情低落。
  人类的生命本来就短暂，要是还去分出那么多的时间去怀念，那她们的人生又还能剩下多少时间是没有被浪费的呢？
  阿什涅没有安慰人的概念。
  祂盯着乔疏月看了会儿，才勉为其难地伸出触手卷起了骨头。
  祂不是想让她别哭了，实在是她已经严重吵到祂了。
  对一个受伤的神明来说，任何能量都是不容浪费的。
  所以哪怕埋汰了一点，为了不浪费能量，祂也不是不可以去忍耐。
  再次强调一遍，祂只是不想浪费！
  乔疏月感受到手里的动静，泪眼朦胧的粲然眼瞳不禁抬起来，顿了呆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惊喜道：“音音宝宝，你想吃啦？！”
  “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这根磨牙棒的！”
  阿什涅：“…………”
  阿什涅不悦地磨了磨牙。
  祂才不喜欢！
  不喜欢磨牙棒，也不喜欢她！
  讨神厌的雌性能不能闭嘴？！
  但阿什涅还是没有把进去口腔的东西吐出来，毕竟上面的营养膏还没有舔完。
  不过祂也没有去动嘴咬。
  之前咬雌性，却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的经历，让阿什涅现在下嘴时，都会比过去多上几分谨慎来。
  乔疏月捧着脸看着祂，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小狗吸引了过去。
  任何人都无法在看到阿什涅进食的画面时，产生美好或是很萌的想法。
  但乔疏月显然是个例外。
  她既不觉得阿什涅竖向生长的嘴巴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也不认为祂的口腔内部过于鲜红的色泽会让人感到不适。
  她只觉得小狗努力啃食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那么小小的一只，在半米长的骨头对比下，更加显得娇小柔弱。
  很长的触手却能够延展开将骨头彻底包裹在其中，埋头啃食时甚至可以看到祂蠕动的嘴角在用力。
  直到此刻，乔疏月才有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音音竖向生长的嘴巴，其实是不适合用来啃骨头的。
  因为祂嘴巴开合的方向和正常物种是完全相反的。
  偏偏小狗也没有歪头，将嘴巴‘正’过来进食的打算。
  这让祂重新长出来的乳牙，就像是在给骨头刮痧一样，在骨头两边反复的剐蹭。
  乔疏月都不禁有点怀疑起来。
  长此以往下去，骨头或许会受轻伤，但小狗的牙却也有大概率会被磨平。
  其它小宠物啃骨头时，都是会用力将骨头试图咬碎，小狗却似乎只会磨蹭，并没有将骨头竖起来放到嘴里嚼的打算。
  连骨头都不会啃的笨小狗。
  乔疏月怜爱地看着祂，动手将骨头从横着面对的方向调整为竖向。
  “音音宝宝，不要磨，要啃……像这样……啊呜……懂了吗？”
  她亲自做了个示范，把骨头的另一端放到自己嘴巴，做出夸张的啃咬姿势。
  阿什涅：“……”
  得寸进尺！
  祂忿忿张嘴，将骨头的顶端直接包裹进了口腔中。
  晶莹的涎液从祂口腔的缝隙中滑落到了骨头上，在重力下向下方淌着。
  乔疏月对此倒没什么嫌弃的想法。
  口水而已，哪只狗会没有？
  反正她沙发上罩了沙发布，也不怕不好清洗。
  可实际上，那其实并不是口水。
  阿什涅身上的粘液很多，进食时也会下意识的分泌出来。
  比起用嘴去撕咬，祂更习惯靠体-液去分解食物，将食物一身的精华都直接掠夺走。
  神明很少会直接用嘴巴去进食。
  那更多是被当成一种攻击手段。
  非法术侧、且非人形的神明，多数都是如此。
  眼睛、嘴巴、利爪……祂们身体的任何部位存在的意义，都是一种能够造成强大杀伤力的武器，而不是用来辅助进食。
  之前还需要依靠嘴巴进食，纯粹是因为阿什涅的身体太虚弱了。
  所以如今稍微恢复了一点，祂就习惯性的用出了这种方法，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祂要是知道了乔疏月是怎么想的……
  那大概率祂就要破防了。
  第16章 这个你家小狗真学不了
  以阿什涅的眼光来看，乔疏月拿过来的这一根骨头，应该是属于某个低阶的超凡生物。
  随着时间的流逝，骨头上已经彻底不存在任何能量粒子了，说是毫无价值也不为过。
  这甚至都不如雌性之前做的菜。
  哪怕那些菜蕴含的能量很长，却至少还可以尝个口味道。
  而骨头却连滋味都没有。
  但本着尝都尝了，总不能浪费的想法，阿什涅还是将粘液渗了进去。
  祂精打细算的想，能分解出一点能量是一点。
  让阿什涅没想到的是，等粘液渗透进去后，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明明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祂都没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其中确实存在着恐怖的能量，在骨髓中流淌着，丰沛得不可思议。
  只有身体堪比一颗星球强度的宇宙星兽，一身的血肉才会蕴藏着这么丰富的能量。
  阿什涅过去还呆在星界时，每次从神域苏醒，都会外出随机挑选一只幸运星兽进食。
  所以祂太熟悉这种能量了。
  阿什涅唯一不熟悉的，就是这只不明品种的星兽，骨头竟然会这么小！
  这是刚出生就死了？
  但也不该让祂察觉不出来……
  阿什涅有点不理解，不过也没有去强求答案，至少这只星兽的骨头解了祂近期的燃眉之急。
  祂忍不住看向乔疏月。
  先是能量丰沛的营养膏，又是星兽的尸骨，她到底是谁？
  难道是某个神明的私生子吗？
  阿什涅看着她金灿灿的眼睛，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但她看上去也完全不像。
  没有哪个神明会将自己的子嗣留在这种地方，哪怕是流放都不可能。
  雌性和她口中的奶奶，身上似乎都有着秘密。
  阿什涅触手的末端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乔疏月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以祂现在的能力，自然也没办法做到一眼就可以直接看穿她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