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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于是乎,将自己的住址告知给尹若游,颜如舜不再发一言,遂离开了此处,在路上重新思考起刚刚尹若游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提前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突然间心头似有星火一闪,还真想到适才忽略的一点。
  ——因为尹若游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以及她相貌里某些明显有别于中原女子的特征,颜如舜不免怀疑她的父母是否来自异域番邦,而当随口问起这件事时,尹若游只说了一句她的母亲是中原人,却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的父亲。那么换言之,这是否可以说明她的父亲确实是外族人?
  可“尹”姓明明是汉姓。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她的父亲取了一个汉名;其二,她根本不随父姓。
  尹,会是她母亲的姓氏吗?
  尽管此姓倒不算多么罕见,颜如舜闯荡江湖多年,也曾与好几位尹姓人有过接触,但长安城内各家妓馆姓尹的名妓,确实唯有尹若游一人而已。想到此处,颜如舜满腔的怒气顿时如烟消云散,沉吟良久,心底千万般滋味,最终化为幽幽一叹。
  如果……她真是……
  自己有什么资格对她生气呢?
  走出醉花楼,庆乐坊内依然人山人海。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吏正在一一登记今日百花宴上客人们的名字,同时询问他们今日的经历,才能放他们离去。颜如舜足尖轻点,刹那间已跃至醉花楼的楼顶,屋脊兽遮挡了她的身形,她坐在屋脊兽一旁,居高临下,万紫千红映入她眼中,她的脑海里却反复涌现着多年前的回忆画面,直到不知过去多久,楼下坊内某处僻静角落闪过一道白影,才终于唤回她的思绪。
  那地方是个拐角,没什么人来往,此刻只有两名铁鹰卫在此把守,那道白影绕到那两名铁鹰卫的背后,左手双指如电,已在瞬间封住那两名铁鹰卫穴道。颜如舜见状立刻屈指一弹,从指间弹出一枚金珠,向着那道熟悉背影射去。而那白衣女郎也甚是警觉,金珠尚在半空,她已察觉身后有异,刹地回身,左手一扬,掌风将树枝击落,同时露出一张如冰似玉的脸庞——凌岁寒顺着树枝射来的方向仰头而望,发现了藏身屋顶的颜如舜。
  庆乐坊遍植青翠,凌岁寒略一思索,先飞身上了不远处一株大树,借着这一株又一株大树繁茂枝叶的遮掩最终掠上醉花楼的楼顶,立刻开口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谢缘觉是不是被铁鹰卫带走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颜如舜道,“你跟了马青钢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马青钢?”凌岁寒下意识反驳道,“我们之前不是分头行动,不是为查探尹若游在哪儿吗?”
  颜如舜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本来略显严肃的面孔突然绽放一个笑容。
  凌岁寒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颜如舜笑道:“你骗人的本事比起尹若游可差远了,还是别再骗了。”
  凌岁寒是直爽之人,闻言不再跟她装糊涂,直截了当道:“这会儿你还管什么马青钢?听说百花宴上死了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本来我是不想管的。我说过,我不喜欢探人隐私,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可是……”颜如舜郑重道,“百花宴上的确死了人,而这件事恰巧与马青钢有关。”
  “他不可能杀人,我一直跟着他呢。”
  “是,他没有杀害桓炳,但有人想将这个罪名嫁祸给他。”
  “谁?”
  颜如舜静默少顷,欲言又止,蓦地话锋一转:“你刚才想做什么?”
  凌岁寒道:“问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在我不必再问他们了,你告诉我。”
  颜如舜点点头,指了指楼下那名被她封住穴道的那两名铁鹰卫官兵:“恐怕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到时胡振川等人定会在附近搜个天翻地覆,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绕了几段路,避过众官兵耳目,终于离开庆乐坊,就近进了一家酒楼。颜如舜要了个雅间,又向老板借了纸笔,一边提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一边向凌岁寒叙述了她所见之事,末了,稍一犹豫,为尹若游说起好话:
  “谢大夫被抓住之事,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我以谢大夫朋友的名义与她谈了谈,她是有心要与我一起想办法为谢大夫脱罪。”
  至于尹若游对自己的威胁,颜如舜自然略过不提。
  凌岁寒冷冷道:“最该死的是胡振川。”
  颜如舜继续道:“谢大夫是自愿跟着铁鹰卫走的,不然以她的本事,铁鹰卫哪有那么容易擒住她。我不知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去一趟铁鹰卫,看看她的情况,问问她的想法。”
  凌岁寒道:“我去?那你呢?”
  颜如舜道:“我去查一查尹若游和桓炳、马青钢究竟有何恩怨。”
  而除此之外,也要查一查尹若游的母亲究竟姓甚名谁,对此颜如舜仍是略过不提。
  凌岁寒道:“不,我们换一换,你去铁鹰卫,我来查这件事。”
  颜如舜道:“为什么?”
  凌岁寒道:“你的轻功比我好,只有你能够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之下顺利将谢缘觉带出,我恐怕做不到。”
  颜如舜道:“谁让你带她出来了?”
  凌岁寒道:“不救她,白跑这一趟干嘛?”
  “怎么会是白跑?我们三人之间须得互通有无,掌握更多线索,才能商量下一步行动,彻底洗清她身上的罪名。”颜如舜笑道,“带她出来其实不难,可带她出来之后呢?让谢大夫一辈子都当一个逃犯吗?”
  凌岁寒皱起眉,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我轻功是比你高明一些,可我看得出来,你轻功也一点不差的。”颜如舜放下手中的笔,将刚刚画好的地图在凌岁寒面前扬了扬,“这是铁鹰卫内部的路线图,你带上它,会方便很多。”
  “你对铁鹰卫倒是挺了解?”凌岁寒凝目望向图纸。
  “你一向是爽快人,这会儿何必明知故问呢?”颜如舜直接把地图塞到了凌岁寒手里,“你知道我曾经去过一次铁鹰卫。”
  平日里颜如舜总是一副散漫模样,不曾想到了关键时刻,她表现得倒甚是靠谱。这张图上各处路线,都画得极为详细,没有缜密的头脑与极强的记忆力,绝对画不出来。凌岁寒不自觉地信任起她,道了一声:“好吧。”
  说完转身就走,忽听颜如舜又唤了她一声。
  “还有什么事?”凌岁寒回首。
  “真的不能说一说,你跟踪马青钢的原因吗?”
  “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凌岁寒沉吟道,“我肯定,与今日的案子无关,没什么好说的。”
  第47章 百花宴上惊命案,铁鹰狱中破重围(六)
  胡振川正在对自己的部属大发雷霆。
  铁鹰卫作为负责替朝廷处理各类江湖事务的官署,为首的官员自然不能是空有武力的匹夫,头脑也得足够精明,胡振川哪能看不出来谢缘觉确实冤枉?怪只怪她当初为何非要为通缉犯治伤,今日又为何跑来百花宴看什么歌舞——送上门来的替罪羔羊,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呢?
  原本胡振川是打算刑讯逼供,只要逼她承认是自己劫走了彭烈,就能给上头一个交代。
  这小娘子虽是大夫,但看她身娇肉贵的模样,身子骨显然不太好,必定忍受不了酷刑折磨。岂料两名铁鹰卫正准备给谢缘觉戴上刑具,刚刚触碰了一下她的身体,不知为何只觉手指一阵刺痛,手脚浮虚无力,登时倒地不起。
  起初,他二人只是觉得浑身虚脱,爬不起来,没过一会儿,那手心上的疼痛渐渐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且越发剧烈,不禁让他们呼天喊地。其余官兵伫立四周,见此情景也都傻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目光看向一旁平静如冷月的医者。
  “妖女!是你下的毒!”
  在此之前,谢缘觉主动进了铁鹰卫的狱室,主动盘腿坐在了地上,似乎表现得很是顺从,此时面色也波澜不动,语调慢悠悠的:“我听说铁鹰卫的官兵都是江湖出身,难道你们从前行走江湖,你们的师长不曾告诫过你们,江湖上有一类人绝对碰不得,便是制毒用毒之人。”
  江湖之中确实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但铁鹰卫里不乏高手,他们不信这个邪,对视一眼,虽不敢再赤手空拳,却各自挥出兵刃,同时攻向谢缘觉的身体。谢缘觉依然端坐不动,手中顿时飞出银针万千,众人有心防备,仗着身法还算灵活,轻松躲过飞针攻击,旋即一刀斩下,欲将连着飞针的丝线斩断,哪知看似柔软无比的丝线,却仿佛比钢铁更加坚硬,他们施展全力也徒劳无功。
  胡振川见多识广,观察片刻,一语道破:“这是天山雪蚕丝,水火不侵,刀剑难断。”
  无数根雪蚕丝纵横交错,银针在其中闪闪烁烁,众官兵惧怕针上的剧毒,小心翼翼,即便手持武器也近不得谢缘觉的身。然而一旁观战的胡振川反而渐渐舒展了原本紧锁的眉头,冷笑了起来,原来他见谢缘觉认穴虽准,手法也还算不错,出手力道却甚是平常,看来真正的武功很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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