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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谢缘觉摇首道:“定山派有多少规矩,我不知道,但定山弟子为侠义从来不惜己身,如果能救人,他们又怎会舍不得火焰莲这样的身外之物?”
  “不惜己身?谁不惜己身了?”
  “唐依萝。你那日带来永春堂的定山派弟子。”
  还有一个谢缘觉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她却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山岚死在长生谷的消息,应有不少江湖人士知晓,若她说出与山岚相识的经过,极有可能暴露她是长生谷弟子的身份。
  凌岁寒见她神色如常平静,语音更是像平静的湖水一般不起波澜,自然没发现定山派在她心中的特殊,便依然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定山派的不满与不信任:“她那是打不赢彭烈,这才受重伤的,和侠义有什么关系?”
  颜如舜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们二人对于定山派的看法似有极大的分歧,赶忙插话道:“定山派在柏州,距离长安有大约三四日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跑上两天。我们在长安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难道要现在离开长安吗?还是先从藏海楼和润王府下手吧。”
  “苦酒花”与“霜中红”这两味药,她倒是可*以问一问抵玉。但药材是实物,不像机密消息可以口口相传,抵玉与自己的来往显然是瞒着沈盏,瞒着藏海楼众人的,要她把那两样药材从楼里拿出来送给自己,她恐怕做不到。何况自己答应她的事还未去办,即使她做得到,她现在也不一定愿意做。正在颜如舜暗暗沉思之际,忽听一旁的尹若游开口道:
  “那就先去润王府。定山派高手云集,藏海楼机关重重。润王府内护卫虽然不少,但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是顶尖高手,比进定山派和藏海楼容易。”
  “你的意思是……”颜如舜愣了一下,“我们直接潜入润王府?”
  尹若游道:“他是皇室亲王,而非江湖人士。如果我们向沈楼主和凌虚掌门求药,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想要得到润王府的眠香草,除了悄悄把它盗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听到这个“盗”字,颜如舜欲言又止,脸上似浮现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然而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又回忆起昨日尹若游毒发的痛苦,心下一番挣扎,最终点了点头。
  “这药本来也不是他的,是当年皇帝赐给他的。若是因为他立下了什么大功劳,才得此赏赐,我们偷来那是我们不对;但他也不曾为朝廷为百姓做过一点实事,纯粹是子凭母贵,才会那般受宠,我们为救人拿他府里一点东西,这和江湖里的‘劫富济贫’差不多,依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岁寒说起润王时候的态度,比说起定山派时候的态度更不客气。
  当今天子共有二十六子,其中最受宠的就是这位润王谢惟,这也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性格。凌秉忠自幼在禁宫长大,与大多数皇子的关系都颇为不错,偏偏谢惟与他不和,是以凌岁寒这些年常常怀疑,当初父亲被冤枉与太子谋反,这桩冤案的背后是否有谢惟在其中推波助澜,那她复仇的账本上还得再多一个名字。
  谢缘觉狐疑地望向她:“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凌岁寒登时心头一紧。
  与谢颜尹三人相处久了,她说话行事越来越放得开,少了戒备之心,居然一时之间说漏了嘴,立刻找补道:“我听说的啊,这位润王在民间的风评很不好。”
  “你刚刚还说,传言不可信。”
  “那你觉得润王是好人吗?”
  谢缘觉不再言。
  其实她与凌岁寒一样,对润王并无丝毫好感。但无论如何,谢惟毕竟是她亲叔父,私下里对着旁人批评长辈,不合礼法。
  凌岁寒趁机转移话题,又对着尹若游道:“倒也不用着急,反正有谢大夫在,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明儿你先带我们找到掩埋彭烈的地方,我们完成了与铁鹰卫的约定,再帮你盗药。”
  “可是……”尹若游迟疑道,“别的不必着急,润王府……”
  “润王府怎么了?”
  “润王和尚仆射交情匪浅,一旦尚仆射知晓我已背叛了他,只怕他会提醒润王将眠香草藏好,到时我们便不易找到了。”
  凌岁寒奇道:“他们交情匪浅?你怎么也知道这么多朝堂事?”
  尹若游嫣然笑道:“我之前本就是尚仆射的手下,醉花楼的客人也有不少王公贵戚。”
  凌岁寒道:“好吧,那明日我们先盗眠香草,再找彭烈的尸体。”
  颜如舜道:“你们别忘了,明儿那几位工匠还得上门为我们修昙华馆。所以,凌娘子,明日恐怕得请你留下来看家。”
  “我们四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我留下来?”
  “为什么”这三个字用凌岁寒的口气说出来,显然是“凭什么”的意思。
  颜如舜做不到她那样直言不讳,嘴唇动了动,不知如何措辞,目光望向她那条已断了半截的右臂。
  凌岁寒见状瞬间了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天底下断臂的人又不是我一个,只要我蒙上面,纵然真的有人发现了我,事后我不承认,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
  颜如舜道:“天底下断臂的人不止你一个,但一条手臂仍能使刀,还使得这么超群绝伦的,除了你,恐怕再不会有别人。你既要在长安待下去,还是小心些为好。”
  人都喜欢听赞美的话,凌岁寒也不例外,听见颜如舜这般称赞自己的刀法,凌岁寒不禁扬了扬眉头,同意了她的安排,又转头询问谢缘觉的看法。
  谢缘觉道:“既如此,那便早些歇息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颜如舜与尹若游如今都已知晓她的身体熬不得夜,遂点点头,转身各自回房,唯独凌岁寒仍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至今为止,对于谢缘觉的真实身份,凌岁寒虽有所怀疑,但还不能够完全确定。她有心试探真相,可惜白日里人多眼杂,夜里谢缘觉又需静养,她实在寻不到一个好机会,此时犹豫半晌,见谢缘觉投来疑问的目光,她也只能道一句:“你好好睡吧。”随即无奈退下。
  须臾后,尹若游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她今日新买的鸡翅木百花纹镜台前,先卸下面上妆容,取下头上珠钗,继而清洗了手足,才吹灭一旁灯火,上了床榻,并不躺下,而是背靠着隐囊,一双眸子灿若寒星,注视着窗外摇动的木叶。
  一切顺利,她已说动她们明日前往润王府。
  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盼她今日和吴昌的谈话起到作用,这一场东风能够顺利来临。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夜已三更,始终未眠的尹若游终于等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她当即起身出屋,果然在前方廊下凌岁寒的房间门口望见一片刀光。凌岁寒身着单衣,乌发披肩,显然才从睡梦之中醒来,单臂持刀,独斗两人,丝毫不落下风,还未等尹若游走近,刹那间刀锋仿佛飞雪似的掠了过去,两招如连环不断,霍地在那两名黑衣男子胸前都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血花溅起,而这时,颜如舜与谢缘觉也被这阵打斗声吵醒,与尹若游同时到达交战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正要问呢。”凌岁寒一脚踢过去,将那两名男子踢翻在地,右脚踩住其中一人的心口,手中长刀则抵住另一人的眉心,“说!三更半夜,偷偷跑进我房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凌岁寒初入江湖,她乃召媱亲传弟子的身份,铁鹰卫目前又并未宣扬出去,那两名黑衣男子完全不曾想到她一个年轻小娘子会有如此了不得的本事,此时身体因为恐惧与疼痛而不停颤抖,但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不会说话?这世上除了哑巴,就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凌岁寒手腕一转,白雪似的影子微微一闪,刀锋以比眨眼还快的速度斩断其中一人的五根手指,又继续抵住他的额头,“你们若是想当死人,我可以满足。”
  她的刀法诡异奇绝,又干脆利落,那男子痛得大叫一声,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指头,只怕她杀起人来也这般雷厉风行,一时之间顾不了那么多,忙忙开口道:“别别别,我们说,我们说……我们没有和女侠无冤无仇,并不想要害你,可是上头有命,我们不得不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
  他们又犹豫起来。
  凌岁寒略一思索,紧接着问:“尚知仁还是胡振川?”
  他们瞬间睁大眼睛。
  “胡振川知道你的武功有多高。”颜如舜沉吟道,“他派这两人来对付你,总不会是故意让他们送死。”
  “哦,那就是尚知仁了?”
  事已到此,他们只能道:“是……是尚仆射……”
  “果然如此,他派你们来想做什么?”
  “他让我们等到夜深,趁你们熟睡之际把你们制住,再把你们抬回去见他。”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便不知道了,他只让我们做这一件事。这真的都是尚仆射的命令,我们没办法违抗,但今后我们再也不敢了,还请女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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