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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颜如舜似乎很难生气,依然笑得不羁:“生命危险,我闯荡江湖这几年倒不是第一次遇到,我相信她们和我一样都能有绝处求生的能力和勇气。原话奉还,你们也别把藏海楼想得太重要。”
  宁初晴抬首望了望苍穹愈发光明红亮的太阳,只怕楼主和总管等得太急,最终放弃与她们斗嘴:“可若有我们提供的帮助,你们必会更容易解决这次危机。好啦好啦,我们各退一步吧。请四位女侠随我们去一趟藏海楼怎么样?”
  谢缘觉终于开口道:“我只问一个问题,既然沈楼主不愿来,为何你们昨日不明说?”
  宁初晴道:“问任何问题,在我们藏海楼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这会儿我懒得与你们浪费时间,算啦,这个答案算我送给你们。本来呢,我们楼主好心,得知你们受了伤,是准备亲自来见你们一面的,但我们总管昨天深夜才从别处办完事回楼,听说此事,担心楼主前往陌生之地,遭遇危险,毕竟这是你们的地盘,我们总得谨慎一些。”
  尹若游似笑非笑:“原来你们楼主还要听你们总管的话啊?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楼主?”
  宁暮雪道:“不要胡说八道,这是总管对楼主的关心,楼主虽不惧危险,却不愿辜负她的心意,才答应她留在楼内。”
  颜如舜道:“这儿勉勉强强算是我们的地盘,而藏海楼是你们的地盘。”
  宁初晴道:“你们怕了?”
  颜如舜从来不吃激将法,转过头,询问三位好友的意见。
  谢缘觉颔首道:“其实今天我本来也应该进城。”
  今天,是她该给江娥复诊的日子。
  凌岁寒道:“快正午了,要去,那也等我们用过午食。”
  宁暮雪道:“不必麻烦,我们知道谢大夫的饮食习惯,车上食盒备有饭菜,都还是热的,请吧。”
  第101章 樊笼犹自拘方寸,负阴抱阳万物和(六)
  风吹柳叶似和声,伴着一曲清亮而悠扬的箜篌声,回荡在茫茫天地之间。
  步入藏海楼内一座小院,首先映入谢缘觉等人眼帘的,乃是一名身着绿裳、坐在池塘边、素手拨弄箜篌的美貌女郎,别人不认得,谢缘觉与尹若游则都瞬间认出这张熟悉的脸,赫然正是江娥。而看到谢尹二人的那一瞬间,江娥亦颇为惊喜,但她的曲子还未弹完,只能继续专心致志地弹下去,直到这一曲终了,她才起身来朝着她们微微一笑,算作招呼。
  谢缘觉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我请她来为我弹曲的。”
  清润的声音响起,不远处小阁楼的窗户被缓缓推开,露出一张如水边芙蓉般清淡的侧脸。
  “也是为了方便你。”
  藏海楼的第二任楼主沈盏雅好音律,此乃江湖上人所共知之事。是以谢缘觉立刻猜出此人身份,再次不解问道:“方便我?”
  “今日你不是该给她复诊了吗?待会儿不必去庆乐坊了,你在这里为她诊治,自然更方便一些。”
  谢缘觉闻言微微一惊,真切地感受到藏海楼搜集消息的本事名不虚传,倏然间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稍一沉吟:“那么你究竟要我们做什么?”
  “抵玉,你先给客人们上茶吧。”
  “是。”
  随着这一个“是”字落下,那小阁楼里走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清秀佳人,打扮得颇为素净,但身上为数不多的珠翠首饰全都价值不菲,发髻上插着的那一支累丝金钗,钗头是雕刻而成的燕子模样,栩栩如生,似乎快要从她发间振翅飞走。
  她请颜尹凌谢四人在池塘边的石桌边坐下,给她们送上茶水与点心,随后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她自己与宁氏姐妹,这才徐徐道:“诸位应该早已知晓,近来江湖上流传着关于凌娘子的传闻,确实是我们告诉给铁鹰卫的。我们本意是希望胡振川放弃对你们的诬陷,免得俞司阶为难,哪知我错算胡振川的嫉妒心。他千不该万不该,竟将我们透露给他的秘密,在江湖上到处传播——凭这一点,他就必须死。”
  凌岁寒道:“为了杀他,掺合进我们与尚知仁的事情里,你们倒是会舍近求远,自找麻烦。”
  抵玉道:“莫说一个胡振川,就算十个百个胡振川,我们要杀他都轻而易举,不必麻烦任何外人,自然也不会找你们。”
  颜如舜双眸明光一闪,迅速抓到关键:“所以,除他以外,你们还要杀的一个人是尚知仁?”
  抵玉不置可否,回首望向自家楼主。
  “你大概已经和她们说过了——”沈盏犹坐在小阁楼里的窗边,说这个“你”字的时候,她看向乃是对面四人中的尹若游,“当年家母将本楼建在长安,曾与尚知仁有过一些约定。”
  凌岁寒道:“我知道,当年若不是你们助纣为虐,将如何刺探机密消息的手段方法教给了他,他也做不成那么多恶事。”
  这句话的语气冷得如同三九天的冰雪,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是在为尹若游打抱不平。都说藏海楼非正非邪,是江湖里的中立组织,可在一向爱憎分明的凌岁寒眼中,沈韶烟与沈盏等人的所作所为相当令人不齿。
  沈盏闻言并不动怒,微微而笑,只是那看似温和高贵的的笑容,其中藏着轻蔑一切的不在乎:“从古至今,细作暗探数不胜数,这刺探机密消息的手段方法一直都有流传。只不过当世之中,在这方面,藏海楼可称第一。但纵使没有藏海楼,尚知仁仍能从别处请来高手,培养属于他自己的暗探,为他搜集情报。他能做这么多恶事,是因为他心底的恶念与他手中的权力。这人世间的黑暗永远都会存在,永永远远断绝不了、除不干净。因此我与家母一样,既不想当恶人,也不想当好人,只想自己活得舒心快乐罢了。”
  颜如舜道:“那你要杀他做什么?有他在长安,他会一直给你们提供庇护。”
  沈盏道:“长安是大崇都城,当年家母选择将藏海楼建在此处,必须经过朝廷同意,所以才不得不与这位尚相公打了一下交道。但本楼屹立江湖,终究凭的还是自己的实力本事,并不需要他或任何人的庇护。可笑他自以为是,真以为我们在长安缺不少了他,偶尔仍让我们替他做一些事。譬如,他府上与他出行马车的机关,正是本楼弟子为他所设计建造。”
  抵玉见沈盏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接过了宁初晴递来的清茶慢慢细品,她遂接着道:“仅仅是这些小事倒也无所谓,偏偏近日他又派人找上我们,希望本楼派出高手,帮他抓住一个叛徒与三个江湖人。于是楼主答复了他,本楼不是以武学为长的武林门派,做事更多依仗的是脑力,须得给我们几日时间,让我们思索出一个万全之策。”
  尹若游瞬间了然,唇边一抹冷笑浅浅:“最好的万全之策,当然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间,永绝后患。”
  沈盏放下手中的茶杯,微露笑意的眸子端详她一阵:“在你们四人之中,我最欣赏的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最聪明,我一向是喜欢聪明人的。”
  乍听来,这是一句好话,尹若游却登时感觉到一种不舒服。
  因为沈盏的眼神。
  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高傲目光,即使带着一点欣赏喜爱,也依然是俯视着对方,似乎所看的并不是一个活人,更仿佛是在品鉴一样物品。
  或许连沈盏自己都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尹若游却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眼神。
  但她很明白,此事若能与藏海楼合作确实是对自己有利,即使不为自己,为了凌岁寒等人,她也得把所有的不悦忍下来、压下去。
  这么多年,忍耐本就是她最常做的事。
  而正因如此,她的神色掩饰得太好,凌岁寒与谢缘觉对她心底的那一点不舒服都未有丝毫察觉,唯有颜如舜微微蹙眉,凝视她须臾,又倏地转头看向沈盏道:“聪明当然很好。可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太过聪明,做任何事总要权衡利弊,渐渐抛弃人情,将这天地的一切甚至包括爱恨情仇与正邪善恶都看作可以交易之物。这样的聪明人,反正我是很不喜欢的。”
  尽管说这番话的时候,颜如舜仍然保持笑容,在场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听出她话里对沈盏的讥讽。抵玉与宁氏姐妹登时面显怒意;尹若游则不禁愣了一愣,侧首看向颜如舜,不可避免地看到她右脸颊上的伤疤。
  沈盏再次微笑,还是毫不在乎的漠然:“这世上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何况,我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谈感情,还是多谈谈利益吧。”
  凌岁寒道:“好啊,既然谈利益,你们能付出什么?”
  抵玉道:“方才我们已说过,本楼做事更多依仗的是脑力,我们可以给你们想一个万全之策。”
  “真有什么万全之策,你们还需要我们干嘛?”凌岁寒自然不蠢,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你们还是害怕留下痕迹线索,让朝廷发现杀人凶手是你们,对不对?你们动动嘴皮子,我们冒着危险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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