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综合其它>诗吟刀啸> 第171章

第171章

  “好,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我爱你——你听懂了吗?”
  这声音轻而坚定,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一支箭射中颜如舜的心脏。
  居然带给她隐约的疼痛感。
  她活了二十有四年,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明明白白说了“爱”这个字。
  这个对于她而言太过陌生的字。
  这个世上竟会有人对自己说这个字。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艰难地张开口,语音干涩:“你才离开醉花楼不久,这段时间基本只和我们相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尹若游大概猜得到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忽上前两步,伸出一根手指又贴在她的唇上,截道,“是,我在醉花楼待了很多年,在风月之所待了很多年,见过数不清的虚情假意。所以,我很明白,我比谁都明白,真正的爱与它们之间的区别。”
  这一次,尹若游说的话不再那么委婉,不再那么隐晦。
  直白又坦荡地表达出她对她的爱。
  颜如舜似乎已恢复冷静,却还未恢复自己的笑容,且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树下的阴影里:“那我更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偶尔也想过这个问题。”尹若游偏了偏头,像是沉入回忆之中,“最初,是有些羡慕你,更向往你,我永远做不到像你那么潇洒,那么超然。后来,便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放松很愉快,而再然后,则是对你的好奇。你之前真的很神秘,比谁都神秘,你知道吗?所以我想要探究你,也的确一直都在探究你,到最后……”
  她的目光又投向对面的颜如舜,深深注视着对方的脸,以及对方脸颊上的伤疤。
  “我才渐渐发现,我爱上了你的所有,你的一切。”
  包括颜如舜面上的那道刀疤,也包括颜如舜心底深处的自苦自毁。
  都令她为之心疼。
  心疼本就是爱的一种。
  “可我们才认识了多久?你真的了解我的一切吗?”颜如舜极罕见地露出严肃的神色,语气也甚是郑重,“即使你已经知道我从前的经历,那也只不过是我口中的一段故事而已,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说完。我已活了二十多年,你并不曾亲眼见过从前那二十多年的我,你确定你说的‘所有一切’真的就是我的‘所有一切’?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尹若游凝视起了颜如舜的眼睛。
  颜如舜并未回避。
  双方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移动视线。一阵长久的静默,似乎真的思考了有许久的尹若游这才开口:“那就给我们彼此再多一些了解的时间吧。但在此之前,你不要说拒绝。如果……如果你说了拒绝,我还纠缠于你,那样的行为太丑陋。”
  此时的颜如舜不再迟钝,很快听懂尹若游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要她现在表示拒绝,那么从此以后,她与尹若游之间便可以各退一步,永永远远放下这件事。
  继续做朋友。
  颜如舜还站在那株树下的一片阴影之中,风吹送着时辰,天穹那一轮红日越来越灼烈,在树叶的缝隙处漏下点点的光。终于,她极缓慢地颔首,道了一个字:“好。”
  第121章 异邦来客谜难解,误投罗网陷花毒(一)
  之后几天,她们继续处理正事。
  慈舟对谢缘觉的称赞只能在达官显贵之间流传,这显然远远不够。是以尹若游花了一笔钱,买通不少浪荡闲客,告诉他们:自己不久前身患重病,一拨又一拨的大夫都无功而返,家里人已经打算给自己准备棺材,多亏了一位叫做“谢缘觉”的神医妙手回春,将自己从鬼门关里给救了回来。自己有心报答她,还请诸位兄弟多在市井坊间聊一聊此事。
  本来谢缘觉对她的计划有些不安。
  这岂不是骗人吗?
  尹若游笑了笑:“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想在最短时间内成名,怎么能不花钱买吆喝?只要你在真正为人治病之时不骗人不就好了?走吧,我们也去听一听。”
  那群浪荡闲客收了钱,自然要尽心尽力地办好主顾交代的事,整日里在各种酒肆茶楼里谈天说地,无论说什么话题,总会提到谢缘觉的名字。
  而这期间,她们也跟着在别人口中听到了不少别的消息传闻。
  譬如,这日她们来到平化坊的香满楼。有钱的客人都坐在香满楼的楼上雅间,而楼下大堂大都是市井里的贩夫走卒以及江湖里的游侠豪客,老百姓们会在难得的空闲休息时间,花几文钱打几两劣质的苦酒,和朋友坐在一块吃酒吹牛;武人们则会多要两盘肉,谈起新鲜的江湖事,不一会儿竟谈到了“定山派”三个字。
  这瞬间吸引了凌岁寒等人的注意力。
  细听下去,原来他们话里的内容反反复复都是说定山派如何如何虚伪,如何如何卑劣,竟连事实都未查清就平白无故把好人冤枉了这么多年,不知还害死了多少无辜,实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侠士,哪里配得上武林第一派的美誉?
  凌岁寒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左手握着刀鞘猛地在桌上一拍!
  那群汉子闻声微惊,迅速转过头,才看到隔壁不远桌子旁坐着的四名戴着帷帽的年轻女人:“这位娘子是什么意思?”
  “我在生气,这都看不出来吗?”
  “生气?”那群汉子哈哈大笑,“不会是生我们的气吧?”
  “自然有你们的份儿!不过我更气这世道为什么对好人的要求这么高?恶人放下屠刀,就说什么立地成佛,好像他们从前做过的那么多恶,给那么多无辜带来的伤害,便都不存在了一般。而真正具有神佛之心、几乎一辈子都在扶危济困、惩恶扬善的好人,若是不小心犯了一次错,就会受到无数恶意的中伤诋毁,不把他们贬到尘埃里不罢休,也好像他们从前做过的那么多善事不存在了一般。如此吹毛求疵,压根想不到行善远比作恶难,想不到他们坚持那么长时间行侠仗义得付出多少心血,这一点也不公平!”凌岁寒直言不讳,丝毫也不顾忌旁边那群汉子愈发难看的脸色,“当然,真正的侠义豪杰,无论受到多少诋毁,照样不损其伟大,而那些只晓得背后说人坏话的跳梁小丑永远成不了气候!”
  “你说谁是跳梁小丑!”听到此处,那群汉子再忍不住怒气,“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你爷爷面前骂人,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帷帽遮挡住了凌岁寒的面容,但她的声音一听就很年轻。这些江湖汉子默认年轻女人没本事,哪怕看见了对方携带长刀,明知对方亦是习武之人,也并不把对方当一回事。而越是面对不如自己的“弱者”,他们的脾气便越发地暴躁,几乎一点就炸,猛地一下向凌岁寒扑去,欲要给她一个教训。
  凌岁寒身形不动,左手握着桌上的环首刀,甚至没有拔刀出鞘,便蓦地向前一扫,刀风飒飒,她手中的长刀瞬间成为一片缭乱的影子,旋即只听哎呦两声,率先扑上前的那两名汉子已摔倒在地,还带倒了两张椅子。
  “谁应谁就是。”她继续坐在座位上,声音冷如寒冰。
  由于适才凌岁寒是侧对着他们,视线受阻,他们只能看见凌岁寒握刀的左手,这时摔在地上的他们抬起头来,才忽地发现了凌岁寒身体右边那空荡荡显然只有半条胳膊的袖管,大惊失色。
  江湖里残废的习武之人并不多,残废的还能把刀使得这么好的高手更不多,难道……
  畏惧之心顿生,然而他们犹豫了片刻,仍是梗起脖子,坚持道,“可……可是定山派又不止犯了一次错,有可能他们还……还冤枉伤害其他许多无辜……”
  “许多?”凌岁寒冷冷问,“有哪些?”
  “这……我们暂时不知道,不过他们正在复查他们从前处理过的所有江湖纷争,如果他们没有做亏心事,哪还查什么查呢?”
  “敢情你们都是胡乱猜测,那还嚷嚷这么大声,不就是嫉妒定山派的侠名吗?”
  说这句话的并非凌岁寒,而是店里的另一名客人,看衣着打扮,应该只是普通百姓。其实这群江湖汉子的言行早已引发众怒,只不过众人看他们长得五大三粗,又携刀带剑的,心中不忿,也不敢招惹他们。直到店里终于出现比他们更有本事的女侠,在场百姓们这才鼓起勇气,纷纷附和,为定山派打抱不平。
  一个人发声,便会引起更多人的发声。在场不少百姓举出自己的例子,从前哪年哪月哪日,定山派的哪位侠士帮过自己或自己的亲朋好友什么什么忙,绝对真实,绝对没有任何误会。
  包括春满楼的店老板也道:“我还记得,三年多前定山派有两位道长追踪一个采花贼追到了我家小店。那恶贼的武功是真不低,和两位道长打得有来有回,好不容易那两位道长才把那恶贼制服,也损坏了我们店里好几张桌椅,更吓跑许多客人。事后,那两位道长不仅把桌椅钱全赔给我,还特意让我算了算当时都有几桌客人吃饭,每桌客人点了些什么菜,把那些客人没给的饭钱也都一并赔了。说老实话,在我家小店打过架的武林人士那么多,像他们这般细致的,我再没有遇到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