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论武艺,论刀法,她怎是凌岁寒的对手?
“两个打一个,不——”她偏过头,气鼓鼓地道,“四个打一个,不要脸!”
“我只对好人公平。”凌岁寒的声音冷若冰霜,“若是恶人,我一向会比他更恶。”
颜尹二人都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凌岁寒与谢缘觉出现,不禁喜出望外:“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早知道,我们便不让许见枝去找你们了。”
谢缘觉不答,快步走到她们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搭上颜如舜的脉搏。
跟随而来的定山弟子们听见此言,齐齐大惊:“许见枝?你是说我们许师妹?你们见过她啦?”
颜如舜点点头,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
得知许见枝平安无恙,他们终于放下悬着的心,谢过颜如舜,又谢过老天爷,随即才齐齐将目光投向朱砂:“我们与阁下应该不认识吧?不知阁下与本派究竟有何仇怨,为何要抓走我们师妹折磨?”
“她刚才不是说我是恶人吗?”朱砂又哼了两声,“恶人做恶事,难道还需要理由吗?我就是看许见枝不顺眼又怎样!”
这话实在太不讲道理,几个火性的定山弟子已忍不住捏起拳头,生出揍人的冲动。尹若游悠悠笑道:“她想惹你们发怒,一旦你们真的对她动了手,她就有了给你们下毒的机会。”
自己的心思竟被人轻易看出,朱砂更加恼怒,瞪了尹若游一眼,接着道:“但我一直没杀她,是因为她哭着向我磕头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饶她一命。”
“放屁!本门弟子跪天地,跪父母,跪师长,怎可能向你这种魔头下跪!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们不信?她为了讨好我,还特地告诉我一个大秘密。”朱砂又笑起来,语气听来很是真诚,“你们定山派这些年是不是在找一个人?那人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钦犯,许见枝说,如果我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官府,我就立了一桩大功劳,大崇皇帝一定会奖赏我的。我感觉她的提议不错,这才留了她一条命。”
此言一出,在场定山弟子有一半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相当震惊的模样。
颜如舜刚被谢缘觉嘱咐了暂时不要说话,见状还是忍不住道:“假的。正是因为许见枝始终什么都不肯说,她对她严刑拷打也没用,这才决定要杀了她,正巧被我听见。”
“我们知道……许师妹当然不会……”唐依萝喃喃道,“可是……”
同门多年,他们绝不会怀疑许见枝的人品。然而朱砂那番话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这些年定山派在寻找一位朝廷钦犯不假,此乃定山派的机密,连不少普通弟子都不知晓详情。
朱砂又是如何从何听来?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
谢缘觉狐疑道:“钦犯?我听闻贵派平素并不参与朝廷官府事,为何……”
在场无人回答这个问题。倒不是他们不信任谢缘觉,但此事来龙去脉颇为复杂,他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得清楚。
风声淅淅,草叶摇摇,凌岁寒左臂笔直,仍持刀在朱砂身前,突然道:“又有人来了。”
众人侧首向右望去,几个人影在密林里若隐若现,逐渐清晰,竟是数名手握兵刃的诸天教弟子挟持着许见枝,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定山弟子们又是一惊,日光下望见她染血的衣裳,不禁心如刀绞,纷纷七嘴八舌问她的状况。许见枝不怕受伤不怕死亡,只怕他们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受诸天教的威胁,甚感愧疚,勉强扯了扯唇角道:“我没什么事,你们都放心吧……原来谢大夫你在这里,这太好了,我还担心不能及时通知你,害了颜女侠……”
听她这般说,颜如舜心里更不是滋味,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呢?放了圣女,我把她还给你们!”
朱砂是凌岁寒所擒,这会儿还在凌岁寒的刀下。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凌岁寒,她没有犹豫,点点头道:“好,我们一起放人,你们别耍花样!”
“等等。”谢缘觉走上前去,双指在朱砂身前一拂,封住她穴道,这才与凌岁寒一起带着朱砂往前走了几步,与诸天教弟子面对面,一同数了声“一二三”,方松开手中人质,推到对方人群中。
交换结束,凌岁寒不想出尔反尔,忍住了再打一场的冲动。朱砂的穴道被手下们解开,却十分气不过,脑子里未想太多,霍然间右手一挥,纷纷银针射向凌岁寒与谢缘觉、许见枝三人身体——凌岁寒自有能力避得过,谢缘觉即使避不过也丝毫不惧针上之毒,唯有许见枝伤重未愈,难以施展轻功,只听“唰”的一声,一条银色长鞭陡然袭来,如蛇如龙,卷住许见枝腰身,将她拉了过来。
下一瞬,凌岁寒长刀再度出鞘,比电光更快,向朱砂头顶天灵盖直砍下去,忽觉身侧杀气暴增,一名脸带面纱的紫衫女郎跃下树来,身在半空之中,已扬手掷来一物,正正好撞在凌岁寒的刀上。
凌岁寒的刀法何等凌厉,直接将此物一分为二,砍成两截,才发现原来它是一只奇特的黑纹蝎子。
体型比普通蝎子更大上二倍,身体被斩断的那一瞬,喷出的鲜血竟犹如飞泉。
溅了凌岁寒满脸!
那蒙面紫衫女郎已携着朱砂迅速离开。
谢缘觉看着她的身影,本有些疑惑,那一刀的鲜血却让她顾不得思考太多,立刻抓住凌岁寒手腕。
第133章 虚与委蛇巧周旋,诺重千金轻此身(七)
那紫衫女郎身法甚快,在场唯二能追上她的,都已中了毒不能施展轻功。余下的诸天教弟子各自点燃一支香,在升起的袅袅烟雾之中,也都急速撤退。
有不信邪的定山弟子欲要追上前去,尹若游当即出声将他们唤住。
“且慢!既然她们与贵派有仇,她们必不会就此罢休,不如等下一次她们主动现身。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说着转过头,充满担忧的眼神看向颜如舜与凌岁寒。
谢缘觉已用银针制住了颜凌二人体内的毒性蔓延,随即从地上草丛间拿起被凌岁寒斩为两截的毒蝎观察了会儿,沉吟道:“我带的草药不多,须得就近找一家药铺。”
唐依萝道:“要不去长治县吧?从这儿到长治应该比到长安更近。”
定山弟子今日皆是骑马而来,他们将其中两匹马借给了谢缘觉与凌岁寒共乘一骑,尹若游与颜如舜共乘一骑,路上暂时也不言语,快马加鞭,赶到长治县时已是正午。众人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点了饭菜,又问了老板要了笔墨纸砚,谢缘觉写了一张药方,拜托尹若游去药铺买药。
“就这一张方子?”
“重明所中之毒不算难解,不过……”她目光复杂地望向凌岁寒,“你现在感觉如何?”
自然是痛。
被毒蝎鲜血溅到的肌肤,犹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疼痛,且隔了这么久,这疼痛没一点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剧烈。
但凌岁寒只是微微皱起眉,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倒没什么大碍……”
谢缘觉打断道:“我必须听到真话,知道你最真实的状况,才能够对症下药。”
“我也没有骗你。”凌岁寒咬住自己的唇角,胸口起伏了一下,才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练了那么多年阿鼻刀法,什么疼没受过,早就习惯了。”
谢缘觉沉默地看她一阵,忽道:“我自幼多病。”
凌岁寒一愣。
谢缘觉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只是在说一个很平常的道理:“受过的疼痛多了,或许比一般人更能忍受,但还是说不上习惯……痛苦就是痛苦,它真实存在那里,不会因为经历得多而消减几分。你现在究竟有何感受,我需要你详详细细、不加隐瞒地告诉我。”
凌岁寒的神情渐渐黯淡下来,点点头,将自己的感觉一一仔细说明。
客栈里的伙计在这时为她们送来饭菜。
“不过我感觉我应该死不了。”凌岁寒说完又笑道,“午时了,你先吃饭吧。”
众人用饭期间,尹若游也将药材买来,借了客栈的厨房煎药。颜如舜本来浑身提不起力气,头也晕,脑也胀,体内五脏六腑翻来滚去折腾不停,服了这药,没一会儿神思清明许多,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然而此时,凌岁寒脸上肌肤的疼已经转为麻,几乎整张脸都没了知觉,这让谢缘觉更为忧虑,她要了个房间,从衣囊拿出那只毒蝎尸体细细研究起来。
其余人在一旁各自说起了经历遭遇。
“多亏了尹娘子,那日你和我说,这段时间在长安城散播本派流言的那群江湖闲汉,与劫走许师妹的黑手可能是一伙儿,我们便顺着这条线索查了起来。”唐依萝解释道,“果不其然,我们找到那群人以后,他们很快承认,他们说的话全都是有人教的,是有几个蒙面人给了他们金银珠宝,逼迫他们诋毁本派。”
明明是这群人财迷心窍,自愿作恶,说什么“逼迫”真是可笑。凌岁寒听得生气,却苦于脸部麻木,张口说话也变得困难,只能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