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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谢缘觉微笑着说出凌岁寒修习菩提心法时突破瓶颈、进境神速之事。颜如舜与尹若游听罢俱是欢喜万分,笑逐颜开。
  “那你要现在试着练练阿鼻刀法吗?”颜如舜问。
  “此时我和舍迦昨晚已商量过了,就算能确定阿鼻刀法与菩提心法确实是相辅相成,也非一朝一夕可成。若贸然尝试,我怕……到时舍迦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凌岁寒说到此蹙了蹙眉,“所以我想我们不如先找到九如法师,在她护持之下,舍迦再练这刀法不迟。若有万一,也好请她调理。”
  尹若游道:“九如法师仍在洛阳吗?还是回了长生谷?”
  凌岁寒道:“不知道,先去洛阳看看吧。如果她不在,我们再去长生谷寻她。”
  昨晚与凌岁寒交谈后,对于凌岁寒这个提议,谢缘觉亦是同意的。
  她也很想再见见师君和苏姨。
  第231章 擒储破局救残邑,痛见天家复轮回(一)
  四人再度启程,向洛阳进发。
  又是一路长途跋涉,距离洛阳尚有两三日路程时,她们竟忽听闻一则消息:目前大崇朝廷已命太子谢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朝廷大军与朔勒兵马联合,正欲挥师东进,收复东都。
  这“天下兵马大元帅”虽只是个尊衔,真正领兵打仗的自然另有其人,但此职历来由太子或皇子担任,权柄颇重,倒非寻常虚职可比。
  这些时日以来谢缘觉除了忧心仍身处于战火之中的黎民百姓,最为记挂的便是凌岁寒身上未洗的污名。既然如今洛阳收复在即,若还任由天下人误会凌岁寒是那投靠魏恭恩为虎作伥的叛贼,实在说不过去。
  此事想要解决,恐怕还得请谢钧出手。
  “比起你的病,这事没那么着急。”凌岁寒无所谓地道,“还是先找到令师要紧。”
  谢缘觉却道:“我师君可能在洛阳城内,而我大哥驻军在洛阳城外。先去见我大哥,岂不是顺路吗?”
  此言倒是有理,凌岁寒略一犹豫,道了一声:“那好吧。”
  尹若游突然插话:“你们自去便是,我与重明在附近等你们。”她素来厌恶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打交道,上回见谢缘觉的三哥谢铭就惹得她颇为不快。
  只是此番情形又与上回不同,谢钧率领大军驻扎城外,营地戒备森严,远非谢铭带小股官兵住在驿站可比。以凌岁寒和谢缘觉的轻功,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绝非易事。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谢缘觉决定堂堂正正登门求见,凌岁寒则戴了一顶帷帽遮住面容。
  自长安至洛阳,这一路走来,时节已由盛夏转入初秋。萧瑟秋风卷着黄叶,在森严军营前打着旋儿,持枪而立的士兵如铁铸的雕像纹丝不动,枪尖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守军远远看见两个陌生女子走来,还不待她们走近,已厉声喝止:“站住!来者何人?”
  谢缘觉神色从容,自报家门。
  “哈!你这女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那士兵嗤笑一声,“可知冒充公主该当何罪吗!”
  “她若是假冒的,自有国法处置。可如果她真是公主身份,你这般无礼,就不怕太子殿下问罪?”凌岁寒不想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便不似从前那般固执强硬,偶尔也会使些灵活手段,取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你们去向太子殿下问问,于你们并无损失。”
  说得轻巧,凭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见得到太子殿下?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守营士兵们分了荷包里的银钱,决定将此事层层往上报。过得一阵,只见谢钧的亲信匆匆赶来,一见谢缘觉便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宜光公主殿下。”
  周围士兵顿时傻了眼,这年轻女子竟还真是个公主?可有哪家的公主居然不带侍从下人,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再看她身旁那独臂佩刀的女人,莫非是她的护卫吗?
  谢缘觉对周遭诧异的目光视若无睹,轻声问道:“我大哥何在?”
  那亲信张开口,却欲言又止,终是叹道:“公主来得正好,太子殿下这几日……心情欠佳。”
  “这是为何?发生了何事?”
  那亲信没有作答,只是侧身引路,带着谢缘觉与凌岁寒向谢钧的营帐走去。
  营帐外肃立着数名披甲亲兵,帐内却出奇地冷清,只谢钧一人身着素白丧服坐在案前。
  谢缘觉与凌岁寒见状俱是一惊,以谢钧太子之尊,普天之下可以让他服丧的除了君父还能有谁?可她们离开长安时谢慎明明安好,难不成是太上皇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到此地?又或是……
  “大哥……”谢缘觉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阿母她……”
  谢钧听见她的问话一愣,随即意识到她的误会,叹道:“阿母她很好。只不过长安虽复,她却不愿回京,仍在麒州安居。我已派人照料,你不必挂心。”
  谢缘觉这才松了口气:“那大哥这是……?”
  帐内陷入长久的沉寂,谢钧静默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似乎用尽力气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前些时日,圣人以三弟意图谋害储君为由,下诏……赐死了他。”
  谢缘觉闻言身形一晃,才放下的心骤然揪紧,心口不禁传来剧痛。她眉头紧蹙,一手按住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凌岁寒失声唤道:“舍迦!”急忙上前搀扶。谢缘觉强自稳住心神,自配囊取出药瓶,吞下一粒水玉明心丸。
  “你的病……还未痊愈?”谢钧的语气带着微微的关心。
  谢缘觉取出银针刺入穴位,待气息稍平,她神色也逐渐恢复平静,摇首道:“大哥安心,我只是……只是受不得大悲大恸,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好。”自从她的菩提心法突破第八层,寻常悲痛已不会再这般撕心裂肺,可至亲之死带来的感觉终究不同。她顿了顿,犹不死心地追问道:“三哥他……他当真……”
  谢钧目光中的沉痛,已道尽一切。
  凌岁寒见谢缘觉似乎已无大碍,依然搀扶着她不松手,沉思少顷,转而向谢钧问道:“这不是天子杀他的真正原因。”
  若谢铭当真谋害太子,谢钧又怎会如此悲恸?何况谢钧既是兄长又是储君,依照礼法,本不必为谢铭这般郑重戴孝。这般逾制之举,古往今来都是罕见,足见二人情谊之深。
  谢钧闻言将目光落在谢缘觉身旁的独臂刀客身上。尽管凌岁寒戴着帷帽,但那空荡荡的右袖已表明了她的身份,他忽然对她冷笑道:“当年太上皇赐死令尊,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凌岁寒面色一冷,闭口不再言语。
  谢钧悲声道:“但此事与当年之事并不全然相同。自战乱发生以来,三弟执掌兵权,功高震主,圣人却知他从未觊觎过那天子宝座,因为……因为圣人明白,三弟他是完全效忠于我的,所以三弟他……他实是为我而死。”
  正因如此,谢慎也毫不犹豫地赐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又一次延续了大崇皇室至亲相残的旧例。
  谢缘觉幼时在长生谷第一次听闻谢泰诛杀谢愽与凌禀忠之时,可谓震惊不已,凌将军与谢泰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也就罢了,但谢愽却是谢泰的亲生血脉,这世上怎会有父亲狠心杀死自己的亲子?后来她才渐渐了解,这般惨剧在大崇皇室早已屡见不鲜,她心中虽五味杂陈,却也不再觉得意外。
  凌岁寒见她神色黯然,再度忧心起来,低声询问她此刻是否还有不适,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谢钧见她们二人关系如此之好,竟莫名生出一丝羡慕。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情绪,转而问道:“你今日为何一直戴着帷帽?”
  凌岁寒见他突然转开话头,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他是不愿再沉湎于悲痛里,抬手取下帷帽,顺着他的话题道:“你心里清楚,如今我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军中将士,多半都见过我的海捕文书吧?”
  谢钧长叹:“三弟生前曾来信告知,梁守义的首级是你们送到他手中的。”
  谢缘觉忆起今春与三哥相见时,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如今却已成黄土之下的枯骨,心头不由一阵怅惘,但转念又想,逝者已矣,生者犹需前行,便向谢钧提出为凌岁寒洗刷冤屈之事。
  岂料谢钧听罢陷入思考之中,许久方又对着凌岁寒道:“三弟信中还提及,如今魏赫视你为心腹?”
  “心腹远远算不上,不过他确实对我有几分信任。”凌岁寒明白谢钧的意思,“你想让我入洛阳给你做内应?可我听说朝廷已与朔勒结盟,既有朔勒兵马相助,你还怕攻不下洛阳城?”
  “有朔勒相助,收复洛阳不成问题。但即便朔勒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顷刻间攻下城池,将士们的伤亡在所难免。”谢钧道,“我不需要你如何赴汤蹈火、做多危险的事,只要你继续取得魏赫信任。待我军攻城之时,你以巡视城门之机,与我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如此必能减少许多伤亡。待洛阳收复,我即刻为你平反,并向朝廷为你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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