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神态安详,嘴唇粉润, 这种死亡姿态,也不像是被人杀害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病逝的?
  可是若是病逝之人长久缠绵病榻, 也定然容颜苍老、形容枯槁,又怎么会安详粉润呢?
  除非……
  “走, 太医院。”安喻放下案卷,携同慕容祁直奔太医院方向,或许梅妃的药方能给他们另外的线索。
  深夜太医院如同宫院里困兽,零星灯光吞噬着这个宫城里的每一个人。太医院大火焚烧之后,正在修缮之中,安喻和慕容祁躲开值班的两个太医,进到那天发现梅妃医案的地方。
  所幸,医案还在。
  现在安喻再看这张药方,虽全是毒药,但毒药与毒药之间相互压制,很是奇怪。
  安喻将目光放在太医院的书案上,竭力寻找,终于在一个桌案的夹缝中发现一本医书。这本医书看起来已经年久,有些泛黄,书页大量的卷曲,仿佛是被谁随意丢弃在这里一样。
  可是,这本书里却记载着一个秘方,梅花醉。
  所用药物即是梅妃药方中的那些药品,死亡情形也正如梅妃当日。
  浑身异香,神态温和,面带微笑,安详之状,嘴唇粉润,栩栩如生。
  梅妃当日果非突然病逝。
  既如此,杀害她的人又会是谁?宫中诸人面庞在安喻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却无法直接确定幕后凶手。
  还有毒杀梅妃的凶手,是否是这几起案件的真凶?可是陈万金与周显之死又好像与太医和钦天监监正之死无关,也与梅妃无关。
  总觉得,缺少一条线索将这些案件串联起来。若是能找到这个线索,真凶必定会大白于天下。
  “谁?”正在安喻思索之际,黑色夜幕中似乎有人影闪过,慕容祁警惕出声,将安喻保护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寒风瑟瑟,吹动焦黑的房梁和飘洒的树叶,却没有一点呼吸声泄漏。
  但安喻知道,慕容祁绝不会看错。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往黑影的方向追去,黑影消失的极快,看起来并非常人,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连安喻和慕容祁倾尽全力也未追上。
  “后宫?”安喻目光沉沉,“没想到后宫之中也有如此佼佼之辈。”
  “当今圣上极为痴情,”慕容祁嘴上说着,眼神中却带着难以压制的嘲讽,“一年之前,梅妃娘娘宠冠六宫,一年之后,皇后娘娘恩宠不断,至于其他妃子,基本如同空置。”
  “只有另外两位妃子,在后宫之中还有一些地位,有下毒的可能。”
  “哪两位?”旭日初升,安喻和慕容祁请示皇帝之后,便在皇帝身边贴身太监的带领下一起前往承平帝的后宫,拜访妃子,调查案件。
  “一位便是贤妃娘娘,她父亲为当朝文官之首,地位显赫,不管是当年的梅妃娘娘,还是今日的皇后,都给她几分薄面,从不正面冲突。”
  “贤妃娘娘人淡如菊,常年居住在自己的延禧宫,也很少与其他妃子来往。”
  “皇后娘娘的父亲不也是当朝将军,武官之首,怎么会畏惧于一个妃子呢?”
  “不是畏惧,是相互警惕、互不干扰,如此才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二人谈话间,前方远远带路的太监停下脚步,高声道,“督主,安捕快,延禧宫到了。”
  安喻挑眉:“这是你的人?”
  不怪乎安喻这么想,实在是这个小太监,看见二人之后极为有眼力见,一直在前方默默带路不说,还与二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让二人跟不上,也不会听到二人的秘密谈话,十分有分寸感。
  慕容祁眸光不变:“那你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西厂督主,可不是当朝太监之首吗。要不然宫内宫外怎么有那么多人辱骂我狐媚惑主、结党营私呢?”
  安喻牵过他的手,柔声道:“那我可不信,你要真的如此,那整个天下恐怕就要姓慕容了。”
  平常人若非实在不得已,谁想沦落到当太监才能活下去的地步,其中苦涩心酸自难向别人道明。
  “哼,心疼我?”慕容祁嘴唇微勾,凑到安喻耳边,“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今天晚上……”
  话未说完,换来安喻狠狠一脚:“慕容祁,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脑袋里的黄色废料洗一洗?”
  “自家媳妇,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慕容祁的手环上安喻的腰,气息微重,“况且若我真的坐怀不乱,你才要担心吧?”
  安喻:“……”
  旁边的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延禧宫。
  延禧宫宫女太监不多,零星几个,整个宫殿内没有奢华的装饰,只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哪怕在寒冷的冬日也竞相绽放,给这个冷清的宫殿增添许多色彩与温柔。
  “二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家娘娘正在梳洗。”领路的女官恭恭敬敬地站在内殿门口,朝安喻二人道。一举一动,庄严有度,可见贤妃娘娘御下有方。
  贤妃娘娘端坐上座,眉眼淡淡,容貌说不上冠绝,却自有一股气度,正向那秋日的菊花一般淡雅素丽。
  “二位大人找本宫何事?”
  “贤妃娘娘,微臣二人奉陛下之命调查案件,想询问娘娘一些事情。”慕容祁的声音在对外的时候就会显得阴柔一些,不复私下面对安喻的低沉轻朗。
  第135章
  “一个太监, 一个捕快,有什么资格来问询我家娘娘!”贤妃娘娘右手边的一个女官颇为轻蔑的开口,眉眼犀利, 跋扈张扬, “我家娘娘深居后宫多年, 还能犯下什么错不成?”
  “这话贤妃娘娘不如去问陛下,微臣等只是奉命行事。”慕容祁拱手, 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一个没根的东西,谁允许你如此和我们娘娘说话!”
  “青竹,退下!”贤妃娘娘缓缓放下茶盏,薄唇轻启, 轻喝出声, “二位大人,是我这婢女失礼了,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话是婢女说的,实际上代表的却是主子的意思,否则一个小小婢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在主子面前张牙舞爪,不过是主人示意,狐假虎威罢了。
  况且还非要等婢女说完才开口制止, 说不是主子示意也难以令人相信。
  慕容祁不怒反笑:“娘娘, 微臣想您是忘了微臣是什么出身的了。”
  他眉眼一沉,朝门外挥手,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陆蓝和展青从门外踏步而入,他二人腰间佩刀, 一身血腥气难以掩盖,看得人心惊肉跳、两股颤颤。
  常年深居后宫的女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贤妃当下脸色一变,青白交加:“慕容祁,你想做什么?小小太监,还敢威胁本宫不成?”
  “微臣不敢。”慕容祁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既然娘娘不肯配合,陆蓝、展青,把这位姑姑请到狱中,好好招待招待。”
  “慕容祁,你敢!”贤妃娘娘把手中茶杯一摔,狠狠地往慕容祁脸上砸去,安喻拿出佩剑,剑柄一挡,茶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娘娘,注意您的身份。”安喻挡在慕容祁身前,冷冷开口。这位贤妃娘娘是不是真的人淡如菊不要紧,是不是当朝文臣之首的女儿也不要紧,言语辱骂他老攻就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如今竟还想动手伤人。
  展青和陆蓝也不多费话,直接拉过那名女官,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逼迫其跪倒在地,在其不服气的脸上,左右交加,巴掌声响彻整个内殿。
  “怎么样,娘娘,您现在愿意回答微臣的问题了吗?”慕容祁轻转手指上的玄铁指套,目光冷冽,看向怒火中烧的贤妃。
  “慕容祁,你就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娘娘只管去。微臣奉陛下之命调查案件,只求案件真相,至于其他,生死不论。”
  触碰到慕容祁眼底的冰冷无情,贤妃娘娘这才有些慌神,她往日只听下面的人说过这位督主大人如何受皇上宠信,如何阴狠残酷、不择手段,如今才切身体会到其冰山一角。
  她有些胆怯,不敢直面慕容祁的嗜血的双眼。
  左边的女官扶着贤妃坐下,温和开口道:“二位大人,此事是我们娘娘态度不对,若二位有什么问题想要问询,尽管问来,奴婢等如果知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贤妃娘娘,不知您与当年的梅妃娘娘,关系如何?”慕容祁冷嗤一声,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他并不在乎这些人对他态度如何,只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哪怕人人厌憎畏惧也是好事。
  “梅妃?”贤妃眉头微蹙,淡淡道,“本宫与她不熟。”
  “不熟?当年梅妃娘娘宠冠六宫,您难道没有起别的心思吗?”
  “她是不是真的如宫中传言,突然病逝,您真的不知情吗?”慕容祁今日脾气格外不好,他眼睛中暗潮汹涌,直视贤妃的内心。
  “本宫说了不熟就是不熟,督主大人不信本宫也没有办法。”贤妃娘娘目光躲闪,不肯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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