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剩下的话没说完。
诊室外面的大屏冷不丁开始机械性地叫号。
两人同时转过头一看, 轮到汤昼恒了。
汤昼恒收回目光,像是又改变心意,说:“走吧。”
对话刹那间被打断, 刚才那淡淡萦绕在周遭、说不清是什么的氛围也在无形之中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消散大半。
方柏嘉一脑门子问号, 好奇心刚被吊起来就遭到遏制。
心中的问题悬而未决,却也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得陪汤昼恒一起再度进了诊室。
医生看过片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扭伤。
之所以会肿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汤昼恒在受伤后没有第一时间制动。
玩游戏时是见面会的中场, 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
汤昼恒那会儿应该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没有叫停,反而继续高强度活动手腕,加剧了伤处的炎症反应和组织液渗出。
接下来倒也没有太多可以做的,持续观察,继续进行冰敷直到消肿,在手腕恢复前都尽量别做动作,免得延长或是加重伤情。
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
方柏嘉又叫了个网约车准备把自己和汤昼恒送回宿舍,从医院出来的路上还在念叨:“都跟你说了应该那个时候就中途下场处理,如果不是拖了这么久,你的手本来也不会这么肿。”
不过相较于刚来医院路上的忐忑,他总算还是放心不少。
现在看来,汤昼恒的情况并没有很严重,除了后边这几个小时的耽搁导致的多余炎症和肿胀,整体受伤的程度算轻的,回去好好修养就行。
——谢天谢地,对方没有因为他而背上什么落下病根的风险。也还好是这样,否则方柏嘉真得愧疚死。
很少见到方柏嘉这副样子,汤昼恒觉得有点新奇,落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走着。
被人抓着一点审判了半天,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方柏嘉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你等等,我给danny哥打个电话。”
之前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经纪人,是因为方柏嘉心里没底。
自己怎么说是对方伤情的“始作俑者”,结果不出来,他也没心思做别的。
现在得知汤昼恒的手腕不算糟糕,他终于松一口气,准备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danny在电话那头听说两人在外边,吓了一跳,说:“你们怎么又进医院了?”
“只是手腕扭到了,应该不影响行程。等会我把单子拍给你,你看看公司怎么发声明。”
虽然医生说保持冰敷就好,但方柏嘉还是上网搜了搜这方面的帖子,看其他人扭伤了手后怎么处理的。
最后在网上购买了治疗的喷雾和用来固定伤处的弹力绷带,准备等外卖送到,睡前给汤昼恒喷上。
之前在医院里的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像推到一半的游戏进程,被静静搁置在那。
方柏嘉总觉得自己有哪里还漏了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夜。
*
直到第二天。
方柏嘉早上醒来睁开眼,猛地垂死病中惊坐起,终于想起自己前一晚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等等,汤昼恒真正和他冷战的原因该不会是那个吧?!
过于迟钝的脑回路时隔数个小时终于连上,方柏嘉忽然反应过来。
蹲在床脚的橘白被方柏嘉冷不丁一个鲤鱼打挺诈尸的动静惊到,本来正闭目养神,见状立刻扑通一声跳下床,小步快跑地钻出门外。
方柏嘉坐在床边懵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又从床头拿起新的阻隔贴贴上。
说来也巧,汤昼恒在他腺体里留下的标记原本还挺浓,就在这几天突然淡了不少。
方柏嘉便把之前的强效贴剂换成了更透气的普通款,为了给猫留门,最近睡觉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把门关得很牢。
他捋了几下头发,出了卧室去卫生间做清洁。
正刷着牙,忽听外边另一个卫生间传来开关门声,然后是两个人的短暂交流。
“早啊。恒哥,手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你也早。”
另一个人听上去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方柏嘉竖起耳朵。
吐掉嘴里最后一口清水,他将牙刷扔回杯中,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客厅边上似乎有动静。
方柏嘉找准目标,慢吞吞往那边踱,果然看见汤昼恒正在阳台上给那几只猫添粮。
好几只猫围在半蹲着的年轻alpha身边蹭来蹭去地求爱抚,无奈汤昼恒一只手宠幸不过来,只能众生平等地都rua几下。
扭到的那只手藏在屈起来的大腿和腹部的间隙里,从背后这个角度,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如何。
有小猫热情地用脑袋去顶他的手肘,汤昼恒“哎”了一下,立刻柔声道:“别闹。”
嗓音磁性好听。
方柏嘉冲他的方向“嘬嘬”两下。
汤昼恒听到声音,回过头。
发现方柏嘉正站在走廊的起始处,一只手扶住墙壁拐角,冲着自己探头探脑。
见汤昼恒注意到他,那人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招猫逗狗般地勾了勾。
“……”
汤昼恒站起身,朝他走去。
方柏嘉将人一路引到了他那边的卫生间。
陆翰音还在另一间厕所里洗漱,他担心人随时会出来,自己又有话想和汤昼恒讲,只能找个隐蔽点的场所。
等汤昼恒一进来,他立马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模样跟做贼似的。
第一句话就是:“该上药了。看看你的手——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说着,示意他把手拿出来给自己瞧瞧。
汤昼恒见他这样,禁不住挑了挑眉。
倒是很配合地将手伸出去了,嘴上却说:“只是看手……需要这样吗?”
搞得跟偷情一样。
还以为方柏嘉叫他来是要干什么。
方柏嘉不答,只是将汤昼恒手腕上加压固定的弹力绷带揭开,观察他的情况。
“好像是比昨天晚上消肿了点。”方柏嘉说。
但肉眼还是能看出来和正常手腕不一样。
他拿起洗漱台上的喷雾,打开盖子:“痛感有减轻吗?”
“一般般。”汤昼恒说,“不动的时候没感觉,一动的时候还是会痛。”
“医生说了,你摔下来的时候撑了手,关节处的软组织受到冲击,多少会有一点损伤。总之你这段时间尽量静养。”方柏嘉边给肿胀处喷药边说。
汤昼恒微微垂眼看他。
顿了顿道:“其实你把喷雾直接给我就行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昨天晚上——准确来说是今天凌晨那次,就是方柏嘉给汤昼恒上的药。
用绷带包扎完也没把药给他,而是让汤昼恒醒了再来找自己。
听到这话,方柏嘉不由得抬头看他一眼,说:“给你?你现在拳头都握不起来,自己一个人弄得了绷带吗。你省省吧,我现在对你十分的不信任,得时刻监督你的恢复情况,免得你又有事瞒着我。”
好像汤昼恒是什么不作就不会死的、很不讲信用的人。
从昨天到现在,对方不知道重复过几次类似这样的不满。
汤昼恒无奈又觉得好笑,声音柔和下来:“行,都是我的错。”
听上去有种哄小孩似的意味。
语气过于明显,搞得方柏嘉忍不住多瞧他一眼,又想起来对方昨天晚上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换好新的绷带,方柏嘉拇指摁在他的小臂处,没有立刻抽手。
汤昼恒好像看出他还有话要讲,也额外耐心地多停留了会儿:“怎么了?”
方柏嘉支吾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道:“你在医院说的话,我想明白了。”
汤昼恒挑眉:“嗯?”
“所以你之前……”方柏嘉眼珠颤动,视线一直沿着汤昼恒身边光滑的瓷砖墙壁贴行了几秒,才又回到他的身上。
“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又去找了林主任,还隐瞒了自己伪感期的事,才不高兴的?”
而不是觉得方柏嘉烦,想冷暴力甩掉他。
“…………”
好长的反射弧,竟然过了一夜才有发觉。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但这个原因不好说,就让方柏嘉那么认为也好。
汤昼恒没有直面回答,假装默认地接着他的话道:“怎么突然又提起来了?”
“因为昨天在医院没说完啊。”方柏嘉理所应当地道。
他是突然察觉到的这一点,原因是对方昨天晚上那句“感同身受”。
回宿舍后又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其实汤昼恒那次来找他补充脱敏时是有表达过的,说方柏嘉因为和他耍小脾气,明知道自己不舒服也不采取行动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