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对方离手持手机的人有点远,在整个画面中只占三分之一高度。
正是晴朗的白天,他的头顶古木葱葱,绿意盎然青翠,有不毒辣的阳光自头顶上空照射下来,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洒下在他发间和脸上。
杭泽宇加入进来凑热闹,瞥了几秒,他“哟”一声:“拍得还挺好嘞!”
“喏,哥你看。”
陆翰音示意江白树将屏幕转向一旁对着手机回复消息的汤昼恒。
被提到的人很配合地倾身过来。
结果还没看清那上边的图片,下一秒,一只手冷不防从手机后头探出——
啪!
直接将江白树手里的东西抓走了。
“哎!”江白树大叫,待看清来人是谁,却是一愣,“你醒了啊?”
场面突变,聚在一起的几人纷纷抬起眼,就见原本坐在茶几另一头的那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单手撑在桌面,腰身和手臂都伸展得老长,不辞辛苦地越过整个茶几“偷袭”。
方柏嘉今晚混合酒喝得头晕,心情也不大美丽,从收工后人就显得蔫巴巴的,别人都在聊天讲八卦的时候,就他在手扶着头闷闷地划手机。
刚才终于支撑不住,默不作声地趴在茶几边缘休息了会儿。一片混沌中听见似乎有人在喊他,晕头转向地一抬头,发现陆翰音和江白树在拿着手机讨论他给汤昼恒拍的那张照片,甚至还打算给“正主”瞧。
喝了酒后的大脑思维迟钝,干什么都要想上许久,偏偏在碰上汤昼恒时依然灵敏,仅仅只是几个简单的关键词,就自动在方柏嘉的脑海里串成线路,触发出反应机制,立刻不由分说地起身抢夺手机——
动作堪称一个快、准、狠。
“谁让你们看我手机的,这么没礼貌。”方柏嘉一脸不悦地蹙起眉,嘟囔着将手机摁灭了屏。
“嘿,之前问手机主人是谁的时候,你也没说是你啊。大家都拍了照片,怎么不能看看你的了。”江白树一脸莫名,“又不是你的真手机,相机里还能看到你裸/照?话说你这张队长的照片——”
“我只是想拍后面那棵树而已,他刚好入镜了。”
方柏嘉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江白树的话,却不敢去看汤昼恒的表情。
明明那个人就在面前,他却表现得好像对方根本就不存在,只顾着对不相关的人解释。
这手机是他傍晚回来,在沙发上休息时随手放到客厅里的。后面去厨房准备食材,就忘了这回事,哪想到还能被人偷看。
方柏嘉想给手机上个密码,又觉得这个举动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将东西塞进裤子口袋,站起身道:“不和你们说了,我去上卫生间……”
“间”字的尾音还没落。
这一下起得太急,被酒精麻痹过的脑子掌握不好平衡,方柏嘉的躯体猛然大幅度地一晃,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跌跌撞撞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得到,数秒前的他竟有着那么精准的爆发力。
“你今天才喝了多少,就醉成这样?”杭泽宇十分诧异。
“没见他喝多啊。”江白树对着人上下打量。
方柏嘉用力摇摇头,像要把脑袋里的酒意驱赶出去:“六、七杯吧。”
“我去,这么点就把你干倒了?”
成员们用来喝酒的是那种1 shot的小酒杯,他一晚上下来就算喝了七杯,加起来的量恐怕都还没一瓶罐装可乐多。
方柏嘉懒得回答,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这回好险是成功了,只是走出去的脚步明显还很虚浮。
几个人眼看着他去了转角处上楼的电梯。
“你走错了!”江白树抬高嗓音喊他,“厕所在一楼就有。”
“我不。”方柏嘉头也不回,“我就要到楼上去上。”
其实是想赶紧把手机藏起来。
旁边的丞绪边打游戏边摇头:“就让他去吧。”
*
过去了半个小时,方柏嘉还没下来。
“那家伙人呢?”江白树说,“该不会厕所上着上着在卫生间晕了吧?”
不只是他,大家都发现方柏嘉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汤昼恒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丞绪头也不抬,在背后叮嘱:“他要是睡了你就别叫他了,让他接着休息——”
汤昼恒应了声,同样上了楼。
到了方柏嘉的房间,发现他连门都没关,房门敞着一条不小的缝。卧室里没开大灯,从配套的卫生间内溢出的灯光勉强点亮了附近的空间,不算明朗,但能视物。
汤昼恒第一时间扫了眼床上。
没人。
视线往旁边一移,他差点以为自己撞见了案发现场。
打开的衣柜滑门里,有一双腿露了出来。
“……”
汤昼走过去,发现方柏嘉就躺在里面。
他坐在衣柜底部,像是什么爱钻橱柜的小狗,双臂兀自抱着一只小行李箱睡得酣沉,浑然不觉有人进了房间。
汤昼恒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将人唤醒:“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方柏嘉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眸,经汤昼恒这么一说,也才意识到自己睡觉的地方似乎不对。
他坐直起来,摸摸后脑勺,整个人似被一层倦意裹住,说话都显得口齿不清:“我刷完牙想换衣服来着……觉得头很晕就躺下了。”
汤昼恒一低眼,果然看见方柏嘉的大腿上盖着一套新的睡衣,看来是还没来得及穿上就断片了。
他将那两件衣服拿起来,抓住方柏嘉的两条胳膊:“我扶你起来。”
方柏嘉没有反抗,很顺从地被他搀着站了起来,刚一迈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
“……嗯?”
身体晃晃悠悠,脚下的地面像球体一样在转动。方柏嘉走了两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对平衡的感知失了灵,腿一软,整个人沉甸甸就要往下坠。
好在汤昼恒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也看出方柏嘉这会儿人不清醒,始终稳稳当当抓着他这侧的手臂。
见方柏嘉喝醉的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还严重,他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立刻将对方从下滑的状态中一把捞起,牢牢箍紧了那人的腰腹。
方柏嘉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晕乎乎地说:“我的腿怎么了?……怎么使不上劲。”
他看起来很蒙圈,整张脸是在昏暗状态下也能看出的异色,可想而知,应该和烧熟的虾一样红润。
方柏嘉的嗓音也飘忽,鼻音很浓,喉咙眼被酒精冲刷浸泡过,加上是刚睡醒,显得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
汤昼恒抿了抿唇:“因为你喝醉了。”
喝醉?
方柏嘉愣住几秒,随后很快地反驳:“我没醉!我酒量好得很,平时都经常喝酒的。”
话是这样说,他那异常雀跃的口吻却明显是醉鬼标配,让人很难不怀疑方柏嘉现在还有几丝清醒。
汤昼恒扬扬眉。
众所周知一大铁律,喝了酒的人说自己没醉,那就一定是醉了。
他扶着方柏嘉往床边带:“是吗。你平时喝几度的酒啊?”
言下之意是,才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哪来的经常喝。
何况,汤昼恒并不记得方柏嘉有什么喝酒的习惯。
他说这话分明有调侃的意味,下一秒,却见方柏嘉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冲他缓缓举起三根手指,一板一眼地说:“百分之三。”
汤昼恒:“…………”
这和直接喝饮料有什么区别。
汤昼恒没说话,方柏嘉发现这人在一直携着他往前走,一脸迷茫地又开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这种双脚像踩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方柏嘉忍不住挣扎起来,却因为保持不了平衡,身体斜斜地歪在身旁的青年身上。
“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床上睡觉。”汤昼恒说。
“我都说了我没醉!”方柏嘉不知为何突然发起酒疯,抬高了嗓音抗议,“我还要玩游戏呢。游戏还没玩完,我不睡觉。”
方柏嘉死活不往床上坐,一副自己还能再挽起袖子熬通宵的样子,嘟嘟囔囔地和汤昼恒耍赖皮。
醉了的人,表现特别明显,从表情到语气都是恍惚的,眼神有点涣散,说话的语调时慢时快,会有种掉帧后再加速的感觉,抑扬顿挫的,像在诗朗诵。
汤昼恒大抵是觉得方柏嘉这个样子挺好玩,倒也陪他闹,强忍着嘴边那点笑意,顺着他的话问:“你还想下去?他们在下面打牌,你可能要等一会才能玩上。”
方柏嘉当下倒又不显得困了,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眼睛睁得动物一样圆,看着他慢慢摇头。
“我只和你玩儿。”
“和我?”汤昼恒不解,“你想玩什么?”
就见面前的人眼睛转着,慢慢从一头滑到另一头,最后和汤昼恒对视:“只有我们两个,玩‘当然了’,我先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