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门外那人是我的合作商,她之前在协议上答应我,这种殿堂级的酒,如果我买到她一瓶水货,她就愿意让我多抽两成。”尧争手放在那瓶次等路易十三上说,“现在这瓶水货,就成了本钱。”
玻璃门外,餐厅经理的身影遮挡住女人的脸,边羽只能隐约看到女人半身侧影,看到她穿着一条粉色绒毛领长裙,头上裹着头巾。
两人在门口说完话,餐厅经理让到一旁,女人推开玻璃门笑着向尧争这一桌走来。
边羽是见过这个人的,不久前在澳门雾鹰娱乐场里,那个帮他兑到100块筹码的葡萄裔女人。那里的服务生都叫她丁夫人。
丁夫人大概颇钟意华伦天奴,今天同那天一样,一身穿戴的都是这个品牌。边羽记得丁夫人认得他的妈妈,那天她走前,说过他同他妈妈很像。她定是认识他母亲,只是他儿时从没见过这个女人,那必定是他有记忆前,她们就认识了。
丁夫人笑着走过来,还没走到桌子前,右手已经抬出要握手的姿势:“尧先生,今天这么赏脸?”
尧争与她的手轻握了一下,略寒暄几句,转而手指敲在那瓶水货酒上:“之前和丁夫人签的那份协议,还作数吧?”
丁夫人飞快瞥了眼那瓶酒,兴许已明白他的意思,仍是面上做态问:“有什么问题吗?”
尧争倒出半杯来,递到丁夫人面前:“尝尝看?”
丁夫人略是一怔,笑说:“哦,是这个原因啊。”她眼角瞟了眼站在身后的餐厅经理,笑脸又转向尧争,“我相信尧先生你的品酒能力。答应你的事,我当然会做到。”
“ok。”尧争放下酒杯。
餐厅经理半含胸,双手捧着菜单走过来。餐厅经理心里自然是在捏冷汗,丁夫人会数落他居然拿水货来招待尧争,而他会去数落下面的人认不出尧先生。一个小差错,得牵连这几个人饭碗要不保。想到这,他捧菜单的姿态不由得更加拘谨起来,轻轻地将菜单放到桌面上,恨不能再恭敬个一万分,细声说:“尧先生,还有这位先生,请看菜单。”
边羽将经理小心翼翼的神态收在眼底,便说:“谢谢。对了,帮我拿杯解酒的饮料吧。”
那经理说好,立刻走开了。他心里暗自庆幸起来,这是边羽给他的一个在丁夫人面前表现的机会。边羽说要一杯解酒的饮料,他就得拿两杯,因为尧争也喝了酒。并且他还得知道,要什么样的饮料更适合他们解酒,需做到细致入微,才有将功抵过的可能。
丁夫人一只手撑在桌上:“想吃什么?晚上这餐我请。我们今天刚捞的波龙很不错。”
尧争翻开菜单,看着边羽问:“你想吃什么?”
边羽并不看那菜单:“一份海南鸡,其他随意。”
尧争合起菜单,跟丁夫人说:“一份海南鸡,其他的,就上丁老板这里的推荐菜吧。”
“好。我去跟厨房交代。”丁夫人拿起那本合上的菜单,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餐厅经理和此前上酒的那名服务生走来,服务生手上捧着托盘,盛着两杯热腾腾的茶和一盒药。经理亲自把两杯茶一一端到边羽和尧争面前:“这是菊花、决明子和葛根花泡的茶水,可以清热和解酒。”跟着把托盘上的药轻放在桌上正中,“这是有解酒酶的药片。”
他们需得在丁夫人不在的时候方来做这些事,才不会有要在她面前表现的痕迹,过后丁夫人回来,看到桌上他们准备的东西,自然就能看见他们的工作。
经理两只手收在左胸下说:“有什么事随时您二位随时叫我。”
边羽应:“好。”
几分钟后,丁夫人回来,他们边聊着天,那菜边也上来了,第一道便是边羽点的海南鸡。经由丁夫人亲自嘱咐,菜色尤其不敢怠慢,鸡肉看着是现烫后再由冰块冷却下来的。
他三人吃着菜,边羽光听他们聊些生意上的东西,除非尧争问取他一些建议,否则他是不答话。
吃到中途,边羽起身去卫生间,出来洗手时,左右找不到擦手的纸。丁夫人不知何时也来卫生间,从女室里走出来,顺手从最右侧的镜子下方抽出擦手纸递给边羽。
“谢谢。”边羽接过擦手纸,细细擦拭手背上的水珠。他的手容易干,擦完之后需涂洗手台上摆放的护手霜,因此手上的水分需得擦净。
丁夫人望着他的脸,笑容竟不由变得温和慈爱,与适才面对尧争时的热情客套之笑全然不同。她又打量一会儿他的个子,随后问:“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是柳德米拉·林琼的孩子对不对?”
边羽擦手的动作放缓了,倏然心不在焉似的,在已干的拇指背上来回擦着。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问:“你认识她吗?”他原本再见到丁夫人就想着要问这句话的,只是之前丁夫人像不认识他似的,只和尧争谈生意上琐事,他以为丁夫人早是忘记他,便没想问了。却想不到,现在丁夫人提起他母亲的名字。
第18章
“认识啊,不过,其实我跟柳德米拉也不是很熟,主要是认识你爸爸至晖。那几年,至晖常带你妈去澳门玩的,还在我先生的酒店里住过半年。”丁夫人张大眼睛,眼里一副忆起往昔乐趣的色彩,“我那天在澳门第一次见你,以为是你和你妈妈回来了。”
边羽不说话,擦手纸不知觉在手中握住了。
“怎么,是我想错了吗?”丁夫人察觉到他郁郁不欢的神色问,“你妈妈回来了没?”
半晌,边羽摇摇头。
“她可能是有苦衷吧。”丁夫人叹口气,遥想那曾经,“你妈妈是很好的一个人,我记得那时候我儿子和我吵架,她还来劝我们。你知道的,那个年代,我们常常为许多事情到处奔波,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会怪我们疏忽了他们。我和我儿子是那样,我们两地分离了很久,等他长大我才接回到我身边,他却和我一点都不合。哎。”她对着镜子,整理着包住红色卷发的头巾,“总之那天我们吵了很久,你妈妈来劝我们说,母亲与孩子的缘分是得来不易的,如果年轻的时候都在互相赌气,老了以后就会后悔自己错过太多。”
“是吗?她真这么说吗?”边羽闲聊一般这么问,可语气中却有几分惨淡和讽刺的味道,没来由的,眼眶竟然一红。镜中的侧脸,与翅膀裂出碎纹的蝶交叠在一处。
只是等丁夫人注意到他时,他眼眶里的红压抑下去,又看不出了。
“是啊,你妈妈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一想,我已经错过他长大的过程,不能再错过和他未来在一起的时光。要不是柳德米拉那天这样劝,我就想不到那一点。所以我想,她一定也是个好妈妈。”
理好头巾后,丁夫人微微笑,回到座位上去了。
边羽把擦手纸扔进垃圾桶里,抬起头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这是一张继承他母亲绝大部分容貌的脸,他像极了她,甚至优于她。
空洞的眼神像蒙尘的深绿湖水,他恍然好似透过这面镜子,见到印象中那道母亲的身影。那是一道从无限明艳到暗灰沉沉的身影,一条黑色的布裹批在她头上,把她那张西方面孔遮盖得毫无光辉。
她蹲下来抱着他,脖子上冰凉的十字架项链磕到他的胸膛。她低声在他耳畔说:“我是罪人。”后来这道身影便消失在他记忆中,自此没有再出现过。
边羽次日清早在亚龙湾的酒店里醒来,茶几上东倒西歪放着几瓶昨晚尧争送他的酒,有一两瓶已喝到涓滴不剩。
他竟躺在地毯上睡。身上的t恤松垮垮的,领口宽大地斜在肩侧,几乎要垂到肩以下。他坐起身,规整好领口,手撑了撑发沉的头。
他向来失眠,昨晚吃过饭他回到酒店,整夜睡不着觉,就起身伏在茶几上一边喝酒一边刻木,被酒精放大感官后,他的雕刻更加入木三分,于是就着酒工作,不知不觉喝了许多。跟着天光微微明,他醉劲儿倏地聚在一起翻涌上来,便躺在地毯上睡过去,好在这地毯是新换的不脏的,还尤其的柔软。
边羽当然没睡醒,地板不是能让人睡好觉的地方,他回到床上趴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抚摸被单上这具修长白美的身体,如安抚一只慵懒的羽鸟。
窗外清亮透蓝的海不起风浪,静静推干净的细沙,几个小人影走在海滩上,大家都出来游玩了。
而房间内的他,抱紧白色枕头,在这片光昼下安然睡着。
睡了估摸有2个小时,十点整时,边羽醒来,小刘正好给他发来消息,说有几个员工想出去走走,问边羽要不要一起。边羽想想拒绝了,小刘以为他是因为报警让龙凯进了局子,现在顾忌老板的心情而不敢去玩,便没再三邀请,顺便还跟边羽打听龙老板现在的情况。边羽则回答说,小刘作为龙老板的助理都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情况,那他就更不会知道了。
可能是怕家事牵连到公事,叫手底下的人看笑话,当天下午,龙老板便在群里说已包了两辆车,叫大家都出来一起玩,别耽误难得的团建,还私底下让小刘要领边羽一起,不要让人说闲话。小刘便又来邀请边羽,边羽本就不是忌惮犯到老板的儿子才拒绝参加活动,自然还是婉拒了小刘。